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

20120708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一讲 文字版

2012-07-25 14:35

20120708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一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历史性格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7-08 21:30-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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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晓杰  ★尐木頭★  佩之  赤梅舞雪  红楼绿梦  修身齊家  慧从卢溪

 

 

画外音：书法究竟是什么？

林曦：用毛笔在纸上写字来锻炼心性的功夫。

画外音：书法如何反映历史性格？

林曦：每个时代的书风都是最直接的这个时代的心电图。

画外音：学好艺术有哪些要求？

林曦：眼高手低是学任何门类艺术的第一个要求。

画外音：中国文化有怎样的传承特点？

林曦：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放则必收，收则必放。

画外音：《国学堂》全新策划，展开笔墨丹青的历史长卷，从书法艺术窥探书法传承，以笔锋流转探寻人生之道。书画家林曦带您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一起聆听书法的历史性格。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您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大家好！我们很期待的这一期节目终于出现，你知道吗？一个人在一年当中可能就只有几期节目是值得名垂千古的，今天这一期呢，很有可能是这样。点解啫？（广东话“为什么？”）因为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徐文兵的老师，他告诉我说，他说啊，哇，我最近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呢，写书法写的实在太好了。徐老师也算是自小承受家教，也算会写毛笔字的人了，能这样说，那我当然很好奇了，我说这是什么样的老先生呢？他居然告诉我，是一个年轻女子。这于是就更加激发我的好奇了，当我面对这位老师的时候，林糊糊林曦老师的时候呢，才发现，哦，原来真的写字是一门伟大的艺术，今天就请来林老师，林老师你好！

林曦：梁老师好！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梁冬：书法这个事情很奇怪，自从人们开始用了电脑之后呢，很多人啊提笔忘字，你也会这样吗？

林曦：就是因为我也用电脑，实际上这种大家不再把书法当做日常书写的这件事情，对书法是两面的。通常我们会觉得它是不够好，因为这样事实上让大家对写字这件事情……就用手、用笔、用纸写字这件事情越来越远了。但是就如同跑步一样，你想在原始社会，每一个人跑是他的基本技能。但是，当开始出现交通工具，跑步就变成了体育项目，然后，于是就有人开始创造世界纪录，所以，那跑步这件事情的专业化和对跑步这件事情的发展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梁冬：言下之意，就是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不会写字，反而让一部分把写字做为职业的人可以显得更专业，更高级，甚至可以迈向一个更深的领域咯。

林曦：我觉得可能探寻出了不同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是，因为我们现在看到经典的书法作品在当时有两种可能：一种呢就是信，写的信，就是日常的有实用功能的这些东西；还有呢就是在庙堂之上的这些碑文啊什么的，就是它还是有用途的。所以当现在书法进步到无用的这个境界的时候，它对某些人来说可能你觉得这是文化的失落，但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它开始有了新的可能，就它就和绘画、音乐，就这些纯艺术领域的种类走得更近了。

梁冬：说的很有趣！昨天晚上我在抄这个《金刚经》的时候呢，一边抄啊就一边充满了一种很强烈的喜悦。因为我感觉到了我好像和这个毛笔之间……你知道笔是软的，对不对？这个一个软的笔在您的手上居然在你手上呈现出一个好像那些碑文里面的那些字了，其实是很不一样，有一点点像的时候，你会觉得说，你和一个柔软的东西之间发生了关系。

林曦：那是，因为，因为就是说，中国的这个书法从最开始就是跟这工具有最……就是是有最直接关系的。因为你看像油画的刷子，它都是齐的，但只有中国的这个毛笔是圆锥形的，而且呢，我们在写书法的时候，最基本的品评标准就是有没有中锋，就是以我们毛笔中间最长的那个毛，它是不是始终待在笔划的中间来做为判断的。

梁冬：真的吗？

林曦：对对对对！所以像那个……他们给我起的，就我的学生给我起名字名字就叫林中锋，就是因为问我任何问题，我都说那你要在你的中锋上找到这个原因。因为中锋相当于是什么呢？我觉得抽象点说，中锋你是要找到跟毛笔的这个气的关系，就是无论你的笔倒向哪一面，你的笔锋的这个气它是正中的。柳公权当时有个笔谏就是说，皇帝问他说：“如何才能做到笔正？”然后柳公权说：“心正则笔正。”所以呢，很多人就……一些我觉得学传统的人就会说，一个人可能从字上面，一个人写的字，你就能看到他大致的性格，他的心性的特征，就是这些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的任何的一点都是全息的，就任何的一个细节都是反应整体的。那在落实到书法的技术上呢，如果说你没有找到中锋的话，那我觉得是还没有入门。古人呢形容这个中锋，大概有几个比较著名的形容：一个叫“屋漏痕”，就是你去江南的园林，就是像那个苏州的那些园林，你会看到那个白墙上啊，有好多这个往下垂的这个，就是那种长期潮湿，一条一条的，有吗？就那种，那种上面还有点绿绿的，就是那个，就“屋漏痕”，就雨滴呀或者……然后我也让同学观察，说你开车的时候下雨，你看一看车窗，就是你发现那个雨点打在车窗上迅速地往下落的时候的那个轨迹，是绝对的中锋。这个中锋用最直观的感觉来看，就说这个笔划，有些人的笔划就是看着又薄又扁，然后特别没有质感。怎么样叫书法入门了，就是你把这个字能够写得站起来了，站起来就讲形容的是某种立体感，对吧！立体感实际上就是你的这个笔划的力量是往中间聚合，而不是外散的。所以学书法首先是得真的理解和能够运用中锋。

梁冬：有一次我在一个道士那里，他给我讲了一句口诀，叫“守中无倾”，倾斜的倾，守住中间，没有倾斜。“守中”这个概念呢，很有趣。有一次这个杨振宁先生呢在凤凰卫视的这个《世纪大讲堂》里面呢，他讲到了这个物理学之美。他说物理学界里面呢有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就是它的对称性。就说任何的一个美的东西，都有某种奇妙的对称在里面。中国建筑呢是很对称的，所以呢他觉得某一些现代建筑不好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觉得那些现代建筑忽略了或者放弃了这种美的这种均衡感，所以呢他就觉得不太好看。

林曦：对，就是关于美这件事情呢，就是你看音乐，建筑，实际上它都是符合了宇宙的某个频率，然后这个频率里面肯定有平均……就是……就是平衡。就即使是它动当中也是平衡。就有一次我一个老师问我，他说你去看完《兰亭序》之后，有什么感受。就好像看一个舞蹈，然后每一个动作，都是你觉得不可能呆住的平衡，就兰亭为什么就是会成为一个……一个制高……就是书法的某种制高点，就是因为它在最极限地打破平衡的时候它维持了平衡。古人形容这个《兰亭序》，说叫：“龙跃天门，虎卧凤阁”，很无解吧？就是龙跃过天门，然后虎卧在凤阁。那这个话里面它试图传……就是传递给我们的是什么呢？就是某种惊鸿一瞥的瞬间，而《兰亭序》让这种瞬间呈现在你面前了。很多书法的学者认为每个时代的书风都是最直接的这个时代的心电图。就是魏晋那个时期的这个……这个人的那种风骨啊造就了他，他就是那种在一个瞬间里面要永恒的。你去读一读这个……这个竹林七贤的那些文字，我觉得虽然美，为什么美学上一直把魏晋南北朝推到一个那么高的位置？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人的那种没有太受到儒家正统思想的约束，然后比较道家美学的那种状态，是非常令人就是感慨的。就是我们今天是很难做到那样的。

梁冬：对。关于魏晋时期人们的品评和书法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

刚才呢跟林糊糊林曦老师在讲到一个很有趣的话题：她说一个汉字总是能够在你可以看到它的中道，它有某种在一篇布局或者某一个汉字里面呢，你可以看到它的某一种中道里面的平衡，那种美学感。然后就由此呢，讲到了魏晋时期的人们，他们的风骨。事实上来说魏晋时期的书法和绘画都达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峰，甚至魏晋时候的人也显得很可爱。那它是什么原因？你对它的理解怎样？

林曦：我觉得几个原因，我们随便聊。

梁冬：分享嘛。

林曦：第一呢，就是说那个时代的动荡让那个时代的人迫使他们必须活在当下。就是魏晋时代的人是比较……态度……就是对人生的态度是比较，过了今天就是明天不管的。

梁冬：对。

林曦：所以，所以这种放下带来更大的集中。所以魏晋时期的整个的，不管诗词就文学上的诗词还是，还是绘画、音乐，各个领域都发展到了就是后世挺难以超越的某个高峰的。因为可能从量上它不够大，但是就那种整体，尤其是在哲学领域的这个成就，是后代难以逾越的。

梁冬：我觉得可能是有几个原因，第一个呢魏晋时期它的确是门阀呀，所以呢世族很庞大，家里面呢基本上还是有钱人，不是穷人上来的。

林曦：那是有闲的。

梁冬：还是有钱有闲的。

林曦：对!

梁冬：第二个原因呢，可能跟当时啊，你刚才说的儒教还没有那么强盛，所以呢大家也玩得比较High。

林曦：这就儒教的影响嘛就没有赋予它一个，你必须这个这个叫什么“修齐治平”的这个任务，对吧？你没有这个任务。所以你可以很好的这个……你就……就在那个时期一个人躺那儿说，我澄怀以观道。你觉得说，啊，大家都给他鼓掌，那再后来比如你说到了这个理学盛行的时候说，你在这儿闲着，你不担这个天下的重任，你不去这个，这个叫什么，“兼济天下”怎么行呢！就是说那个时代你完全地不想着兼济天下的独善其身是被认可的。

梁冬：嗯，它有点像美国的七十年代的嬉皮士时代，是不是？

林曦：对对对，但是就有点那个意思，但是整体这个东西的区别啊，就是美的区别，就是高度的区别。就是我不知你有没有读过宗白华先生就专门有很多文章，讲魏晋时期的人的这个风骨之美，金庸的人物里面，哪些是比较魏晋的呢？黄药师是比较魏晋的，杨过是比较魏晋的，就是这种不怕怪，但是我就是专。郭靖是肯定特别不魏晋的，魏晋的品评标准里面，他是一个特别……肯定就一评就评下去了的人。所以书法这种最直接呈现你的这个人生状态和心相的这样一个……我就说是一个心电图吧，就是它好像就是你的末梢神经的一个外现的这么一个东西，它跟这个人本身永远是最接近的。

梁冬：我听说几个关于魏晋时期的故事，它说某一个人有一天晚上想他的朋友，然后月黑风高，划船、划船、划船，去到门口的时候呢，他把门环拿起来，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了……

林曦：姓戴的哥们儿。

梁冬：对对，他又放下来回去了，他称之为叫“兴之所至，尽兴而归”嘛，然后他们说那就是那个时候人们的浪漫。

林曦：我觉得那个真的不是浪漫，那个真的就是一个活在当下的态度。实际上我们今天为什么觉得活得累，就是因为你兴起的时候，你先想你先自我责备一通，就说我为什么要重视、这么重视自己的个人愉悦呢！你就先就是被教育地……先给自己的情绪一打击，好了，但是你是不能违背你的本性的。

梁冬：又放纵一下。

林曦：于是你就放纵一下，放纵一下，然后……

梁冬：又开始后悔。

林曦：对，又开始后悔，就是怎么说，就是当下、当代人的情绪里面我觉得非常的这个……

梁冬：患得患失……

林曦：魏晋时期为什么你觉得看着这么羡慕呵，就是因为他特别爽利，就是……

梁冬：想，就动。

林曦：对，不想，就停。

梁冬：对，就是，这种感觉特别棒。你说对了，就是我们现在很多人，还没动，身未动……

林曦：嗯，心很远了，呵呵！

梁冬：不，心已远，身不动，它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林曦：对，所以这样的话他会有很多不必要的消耗，就是因为你身虽然没动，你心动的时候，你神已经远驰了嘛，已经帮你把这个能量用掉了。

梁冬：感觉像什么呢？有一天啊我开车，就是呢，就是按道理把档挂起来之后，你一踩油门不就走了吗？结果你没挂档，你知道吧？你呜踩了一下那个油门，声音很大，呜呜呜，但是车又没有动，其实这对车的伤害很大的。

林曦：对，就是我们今天的人的身体的消耗，实际上你要用传统的中医的角度来讲的话，今天人不该生病的。很多人觉得说中医讲半天要这个“任性随神”啊，但是你最后你种种的清规戒律的这个控制，那这个非常地自相矛盾。那我觉得这之间的区别就是说，对自我和对当下的态度，就是你是不是……这个非常的微妙，就是你如何看清楚就是自我的一个执着，和另外一种是你彻底地是融入到当下，就像……

梁冬：这个事情稍微有点复杂，就是说呢她这么讲呢，可能让大家觉得很玄。本来我们今天是讲书法的，但从这个书法里面就引申开来，我觉得它可能是需要某种程度的锻炼，你需要锻炼，比如说你藉由书法的锻炼，你可以很精准地捕捉到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它不是一个俗世的欲望，它是你真的发自内心的很微小的那个心，你是不是能够捕捉到，是在这里。那是需要在书法当中去练习的吗？

林曦：我觉得书法的这个练习，可能不会那么直接地影响到这个你体……察微的这件事，但是呢它会帮你得到察微的这个能力。我有一次把《兰亭序》，因为《兰亭序》的原字非常小，大概就，就比我大拇指大，差不多大吧。但是我把它放到这么大给同学看，然后并且让他们双勾对临。因为这些字可能大家都临过也看过了。当放到这么大的时候（双手比喻有A4大小），他发现，哎呀，就以前当中的细节几乎都没有看到。所以我们学写字的时候，实际上你是……你是放大了你对当下体察的那个密度，就是信息量更丰富了。所以我觉得写字锻炼的这个能力，就是也有一个故事叫《纪昌学箭》，讲一个……一个叫纪昌的人，他去跟他，他想学箭术，想学射箭，然后他就拜了天下最好的老师，然后那个老师呢去了之后，就没让他射箭，先给了他一个好像是个碗，还是一个什么东西，挂在他眼睛前面，说你先看，先看了一年，哦，虱子，就是那个跳蚤挂在他面前，说你看到碗这么大的时候，你来找我。然后等他看了一年，看到碗这么大，老师说不行，你还不能开始学箭。就又回去躺在那个地上看那个虱子，最后当然经过了几轮，最后他说我，这个虱子在我眼睛里面有车轮那么大了，然后师傅就给他一把箭，然后百发百中。所以难度的实际上是这个……是这个体察的眼睛。我上课时经常跟同学说，我说实际上只有两个，就写字啊需要的能力只有两个，第一个能力呢就是你眼睛的观察能力。这是如果我，你觉得我是一个好老师的话，我帮你引领以及这个启发出来的绝对是这个观察的能力，是通过眼和心来运作的；第二个能力呢就是比较，我们通常会讲到的这个手的练习能力，就你的……你的手上的技术。那这个呢，实际上是完全没有速成的捷径的，因为你多一天工夫，多一个小时，多一分钟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哪个比较难，老实说我觉得眼睛的这个比较难，就是眼高手低是学艺术，学任何门类的艺术的第一个要求。因为眼界没到，你基本上手很难跟上，但是如果你的眼界就在比较低的地方的话，你的手上能力锻炼的再强，就是你看很多民间的很多很多书法爱好者，他们那是超级勤奋。但是最后写出来的高度也……也非常地令人遗憾，就是因为眼界的问题。所以古人说一定要取法乎上嘛，始得其中。所以书法，一呢我觉得它能够，就和所有的艺术一样，所有的艺术你学到精微的时候，它都能让你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力，就是让你如果你是一个，一个这个……一个照相机的话，就大多数人还是留在这个百级的这个像素的时候，你已经是千万像素级别的人了，就是同样的时间里面，你感受到的空间的大小是完全不一样的。第二个呢你一旦掌握了这种能力，你的生活会变得不一样。

梁冬：到底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呢？对不起，稍事休息一下，马上继续回来。

刚才呢和林糊糊林曦老师呢，就讲到一个问题呀，她说由于你的精度高了，你在很小的地方里面，你看到的密度很高的时候呢，你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林曦：所谓的世界不一样，就是说，我们这样讲，就说通常人会很容易体会到的就是你的心情带给你看这个世界的颜色的变化。就是你今天心情很好，即便是北京有点污染的天气，你看哪儿都很顺眼，那也可能你今天非常地情绪低落，然后你看到这个，哪怕这个蓝天白云，你也觉得特别没劲，就这是一种情绪的非常直接的投射。那我自己有一个故事，就是说我那时候装修一个我们家的一个厨房，然后那个厨房呢，我选了一种日本就是特别小花，就是那花……花儿大概就那么大的，一墙的壁纸。然后一走进去呢，我就跟那个师傅说，你有朵花对歪了，然后那师傅找了半个小时找到了那朵花，然后对上了。然后他下来就一头汗，三条黑线地问我说，你怎么看到的。就他没说之前呢，我的确是觉得，诶，是呵，这个我怎么看到的。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长期受训练的眼睛，它的观察方法不一样了。印度有一个我非常喜欢的这个思想家，他叫克里希那穆提。

画外音：基督?克里希那穆提来自印度一个婆罗门家庭，是二十世纪最卓越、最伟大的灵性导师，被印度佛教徒肯定为“中观”与“禅”的导师，而印度教徒则承认他是彻悟的觉者。他认为，要从根本改变社会，必须先改变个人意识，一直强调自我觉察，了解自我局限的必要性，认为“开放”是极度重要的。

林曦：他非常强调这种感知力，就是，就是说人身上，我们又回到一个更高的话题，就是艺术或者人生里，你如何能活出美来呢？就是如果把我们的这个……吃喝拉撒睡这种非常基础的要求满足了之后，你如何跟这个世界互动呢？实际上就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你的提高你的感知力，就是提高你的这个输入，就你的输入如果不够量大的话，你是没的输出的；那好了，提高输入之后再提高表现力。所以，所有的一切的输入输出都是这样的，那书法最开始，那我说第一个能力……

梁冬：Upload、Download。

林曦：对。就是一个感知力。

梁冬：这个能力，也不是说你到了那就永远保持的嘛，你过段时间业精于勤，荒于嬉，你会退步的吧。

林曦：感知力是绝对永远不会退步的，它是一但被扩容，永远都是这样的

 

梁冬：我有一个反证，你知道吗？2002、2003年零三年的时候啊，我的角色是一个女性鉴赏家，因为那个时候主持选美节目。但凡一个女人，从面前走过来，年纪不要太大啊，三十岁以下的啊，走过来，她大概，比如说一圈男人，在这里坐着，她喜欢谁，我大概一秒钟，我就能知道，就是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而且是什么原因喜欢他，这个女人她到底她内在里面什么东西，我也可以感受的到，就是说，因为那个时候是做这个工作的原因，但是现在我这个能力完全退化了。我现在完全……看这个，没有这个感觉了，所以我觉得从我的角度来看，好像感知力是会退化的。它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一上去就下不来的，你以为像骑自行车呢？哥们这一辈子会骑自行车，永远都会骑自行车。

林曦：我要这样讲，就是说，我觉得你刚刚，就我们俩讲的不完全是一种的。我讲的还是……是对一个静态的观察力，但是这个东西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个能力呢，是更进一步的，就包括你刚刚讲的说，你如何知道她美，我觉得我们讲的是一种能力，但是你说你知道她喜欢谁，那个是更深一步的了。那个里面你知道是有什么不一样吗？这一个我们是讲的是一个静止时间的，你那个静止时间的空间关系，你讲的那个她会喜欢谁，这里面已经有所谓的三世因果了。就已经有一个时间性了，所以那是更进一步的能力。

梁冬：太高级了，跟你聊天，不过就讲到此处的时候呢，让我想到了我以前的一个理论，我就认为所谓生命的质量等于长宽高乘以密度，是吧？质量等于体积乘以密度嘛，长度大家都知道，宽度大家也都知道，高度嘛其实就是深度嘛，我一直不能很好的解释“生命的密度”是什么。今天你一讲啊，我明白了，就是在同样的这么多东西里面，你能感受到的那个东西的精度。

林曦：我有一次跟一个……一个作家的朋友坐在一起聊天，然后他突然就是……我们就聊得，就像这样聊得非常地热烈，然后声音也很大，越说越大声。突然他停下来，就是很……非常瞬间地停下来说：你听，外面树在摇。真的我就在那一瞬间，到一阵风吹过，然后他们院子里面那个……那个树叶由左，就好像音响一样，由左到右地跑过来。然后我就觉得：嗯，这个朋友段位蛮高的，就是他的那个……

梁冬：文艺男青年都是这么谈的，学一招，学一招。

林曦：这个扯得比较远，但是你去看，我觉得有空，你可以看一些讲日本茶道的书。我有一段时间，我就特别集中地去看日本的茶道、花道，包括他们的跟佛教有关的一些书。我就发现他们有一种能力，这个能力呢，跟这个，跟这个叫什么？书法史里面的赵孟頫……就非常厉害的一个元代的书法家的能力非常像。就是他能迅速地把一件事情简化，但是呢也不太破坏它的质量，就是他没有做到优质化，但是他在简化的那工作上做得非常好。这个我在上课的时候会说……经常会提到两个人，一个是赵孟頫，一个是董其昌。董其昌呢应该是明代……明代书法的一个……一个高峰。那他一辈子都在跟这个叫赵孟頫的人进行这个心理PK（对决），他一辈子都想超过他。然后他说我哪里能够超过这个赵孟頫呢，他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就赵孟頫吧，就我心里面，我非常崇拜他，因为他是那种难得的天才，就他写一万个字，一定是，频率、准确度一样的，就是你要体育上才能做到的那种高度的精确。

梁冬：好的高尔夫球手，他可以每一次击球，都达到甜蜜点上，那种感觉。

林曦：对对！就是赵孟頫就是靠他把这个“二王”，就是王羲之、王献之的这个魏晋传统……这个大概书法史是这样，就是魏晋的时候，这个达到一个高峰。然后唐代呢就楷书非常牛，然后他呢就是非常重视法度，然后……然后这个法度就跟他这个社会永远是有关系的，因为唐代还是一个贵族的政治。然后到宋代文官政治起来之后，就开始崇尚个性，所以宋人就开始尚艺，就是靠这个科举和这个就是文人成就上来的人多了吧，他就开始追崇个性。反正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放则必收，收则必放。所以到了元代的时候呢，人又开始反思这种，这种简单的追求个性是否是对的，所以又开始复古。反正每个时代都是放一阵，然后复古，放一阵，然后复古，然后每回复的吧，它还不一样，就跟这个八卦转一圈，它收回来了再生发的，是有新的，也有旧的。所以呢在这个赵孟頫的这个复古呢，他复出来的就实际上也不是“二王”的那个古，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比较接近于一种……一种非常极致的熟练和简化之后的雍容美。所以日本人和中国人的这个关系跟这个非常像，就日本人就是走了那条去简化和……

梁冬：成熟化。

林曦：概括的这个熟练。然后中国人呢还一直保持着那个生的东西。所以这是书法可能比较到……就跟做人一样就比较高了。就最开始我们一定在我们未成熟的时候，我们一定是锻炼某种……某种练达，就是某种这个……

梁冬：甚至是世故。

林曦：对，就是世故跟练达非常近，就动机上稍微，就世故的人还比较享受，练达的人呢实际上还能跳出来。就是，但是到后来你觉得真正的有真本事的人就有真性情，就是慢慢就越来越回复性情，所以中国人一直掌握着这个，我觉得啊，掌握着这个……现在中国文化大美嘛，就掌握着中国文化的这个这个美的这个标准，还是因为中国人知道如何这个能如婴儿乎，能够回到那个生的状态去。

梁冬：太高级了，在我们今天讲书法课的最后一句话，你能稍微总结一下什么是书法吗？

林曦：书法就是一种通过用……我的解释，完全是我的解释，就是用毛笔在纸上写字来锻炼心性的功夫，它和中国的传统的这个武术有非常接近的结构，因为有内功，有招式，有套路，有最后的这个搏击和这个自由搏击。

梁冬：哎呀，太愉快了，今天的这一期聊天，的确是我今年做《国学堂》，最愉快的一次，我相信每一位今天感受到的朋友都如是这般。好了，感谢大家收看今天的《国学堂》。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我们下一期再见。

林曦：谢谢！

梁冬：谢谢林老师！

20120715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二讲 文字版

2012-07-25 14:36

20120715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二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内心回归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7-25 21:30-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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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晓杰  半弯月  yhlj  嘻嘻田  若素  修身齐家  猪光宝器  慧从卢溪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您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在过去的一期节目里边，我们请到了一个很年轻的书法家老师——林糊糊老师。

林曦：梁老师好。

梁冬：跟我们一起来分享关于书法种种种种。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梁冬：用了一集的节目时间，还没来得及讲到底什么是书法，我们赶紧入正题。什么是书法嘞？

林曦：我觉得书法有好多好多层定义，就是我们通常会……大家会直接想到的是如何把字、把汉字写漂亮的一个方法。但是，我们现在可能讨论到的书法其实是如何使用书法这样一个法门，能够深入到内心回归的一个方法。

梁冬：能举一个例子吗？

林曦：就是说，我曾经，我做过一个书法课的一个教材，然后在这个教材的翻开第一页上有一段话，大意呢就是说，我们学习书法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字比别人写得好的人，而是通过一遍遍的跟古人这个……因为法帖是最直接跟古人的交流，揣摩和熏习，然后使我们成为一个有教养、有风骨，然后懂得规矩的一个人，然后，最重要的是呢，你从书法的这个美里面体会到这个当下非常难得体会到的抽象之美，至于字写的够不够漂亮，够不够好看，那是一个非常次要的而且功能性的要求。

梁冬：我以前在节目里面曾经跟大家分享过我自己的一个感受呵。当你在抄经的时候，抄着抄着你就发现，哎，有些字写的还好看，有些字呢就写得很乱，明明都是一个人在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呢？显然是前者你的心是静的，是喜乐的；而后者呢，你的心是乱的，你是心有旁鹜的。所以呢，写字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自我观察的过程。

林曦：对，而且是一个作用和反作用的过程。就是说，你的心性在最初是直接从你的笔里面，就是，直接你是反映的，你把你的心直接反映到你的笔上，然后从字上能看出来。但是，通过一定的训练呢，我们可能通过一些方法，然后你再写字这件事上面获得一些成就感，获得一种专注的力量的时候，这时候字是反作用到你的心性的。

梁冬：此话怎讲？就是说，你在写字过程当中的时候，你会发现它重新刺激了你的心性吗？

林曦：它重建和重新这个……怎么讲，整理了你的内心。所以一个人……我们经常讲，就是磨墨的那个过程，实际上是磨心的过程。你能坐在那儿，可能一个小时或者甚至两个小时，能够呼吸均匀、一笔一划地去临帖或者写字的时候，这毕竟代表着你有一颗很安定的心啊。

梁冬：这个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它意味着什么呢？

林曦：我觉得它的……跟它同样水平的事情大概跟你去……去深入的练瑜伽，或者打坐，或者站桩，练太极拳是类似的。但是呢，我觉得这个写字就像纸上的舞蹈，它的条件限制更少一些。

梁冬：有些时候有一些人呢喜欢跟我们分享一些观念，比如我有些朋友，他自诩为自己心性还不错，他跟我说，你知道吗？打球，打高尔夫球这个事情很高级。我说，如何高级法？他说，明明是这个球，明明是你这个人，你今天呢心情放松的时候呢，你整个身体放松的时候呢，那个球呀你轻轻挥杆不用力气，又远又直，想哪儿打哪儿，而且是就那么精准地到那个地方。你完全不能够理解它为什么第二天还是这个人，你还是很努力，就打得那么差，他说，其实他们越来越发现，打球是一个控制自己心性，或者甚至是说，与自己的身心合一的过程，甚至是放松自己的整个这样状态的修炼的过程。所以，他们……我后来接触那些真正打球打的好的人，他们是以此为修行的一种方法。

林曦：我觉得是这样的，就是佛家讲，说一切法皆是佛法，讲的不是说一切法都是佛教的法，我觉得讲的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作为你收心摄性的一个法门。但是一定有那个更多人追随，更好跟从，然后有更多具体实践的次弟和方法的一些……或者也跟喜好有关系吧。但我观察就说写字好像是挺……真的是挺受汉字文化圈人群的这个喜爱的。我觉得这个就中国人对汉字的这种喜好是在你的血液里面的。每一个文化，每一个……就文化也是一种生命嘛，书法也有它自己的生命。有生命就有气数，就有它的这个成住坏空，就是都有它的生长收藏的过程。所以我觉得这个不用想。但是的确是这个书写少了呵，这个坏处当然是就是日常书写的量的降低了。但是另外一件事情呢，就是说让那些少数的，他真的对书法感兴趣的人，他把书法能够纯粹化、艺术化、以及甚至是某种程度的仪式化。对这个书法本身的可能性的探索，我觉得是有积极的意义的。

梁冬：好吧，我们下面还讲一讲你对于这个关于笔正的这个关系，是吧？这个笔……这个书法怎么才能知道这个东西是好的呢？

林曦：从技术这个角度来讲，写字有两个问题。一个呢，是你必须要解决我们之前讲到的中锋。就是你不能够做到笔笔中锋，就是这个中锋能成为你即使八面出、就是笔锋就是你无论如何运用，你都能够让它维持在中锋里面。

梁冬：是不是说最高，最长的那根、那根毛，它写下来的那个指、那个它指向、总是指向中心的那个位置呢？是这个意思吗？

林曦：是这个……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这个讲起来是比较……这个需要实际操作。你会发现凡是有中锋质感的线条，就是你看过去那个、那个线条是圆的，是立体的。我曾经给同学讲过一个例子，我说你有没有在这个傍晚，快……天快要黑的时候出门散步，然后你……就是这是我自己散步完出来的观察。就是如果前方呢，有一个这么宽的纸片，立在那儿，就是或者说一个……一个铁皮，或者反正就是不是圆的东西立那儿，和一棵树在那儿，同样大小的体积，你能够一眼望过去，你基本上还是能判断这个是圆柱体，那个是一个薄片。你试试，你是能分的出来的。

梁冬：对。

林曦：是中锋的笔划和非中锋的笔划就是这样的差别。就同样的是一笔，就是那个就是薄的，是平面的，这个是立体的，是像圆柱体一样。是……就是在王羲之的老师叫卫夫人，给他的……传他的一个东西，叫笔阵图，这当然是一个传说。这个笔阵图里面讲的就一竖你要像什么啊？像万岁枯藤，就像万年的那个枯藤，那这枯藤它有什么特性呢？它第一是它的韧性，以及它的力度和它无论如何你也折不弯的那个……折弯了它还能弹回去的那个弹性。

梁冬：要写到那个程度的人就知道。

林曦：对。就像我小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我跟今天说的那个叫什么啊？就是龙跃天门，虎卧凤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后来发现，还真的就这样。所以如果一个笔划里面，连基本的中锋这件事做不到，当然你可以说我这是一个古典的要求，就是你比如说现在当今的什么日本的这些，这些当代书法，就现代书法，它可能早就什么中锋、行气，这些用笔这些早就不在它的这个品评标准里面了。就跟当代的艺术和传统的美术一样的，就是说它的……它的标准变了之后，你无法……无法评判。就是它要的东西不一样了。那我们现在讲的还是在传统意义上的这个……这个书法，那中锋是第一位的。如果你的这个字你觉得不够立体，就是这个字就同样的两个字挂在一起，你觉得你的那个不够站得起来，那一定第一是中锋的问题。

梁冬：嗯。很多年前，当我刚刚开始学做主持人的时候，我们的老师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他说你知道吗？好的主持人绝对不是这样端着的，好像是一片纸一样贴着的，他一定是往前冲的。

林曦：哈哈哈……我说要试试吗？

梁冬：然后呢，如果这个主持人他从旁边开拍的话，他的头是往前伸的，他说你看所有的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NBC（美国全国广播公司）、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所有的主播都是往前冲的，就像贞子一样，恨不得要从电视里面“嘭”出来。他说只有当你主持人做到这样的程度的时候，你才能够真正的完成一种形而上的，与电视机前的观众的交流。诶，这句话呢我今天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就突然明白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力士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呢，跟林老师讲到一个话题，她说经一笔下来，好果是好的毛笔字写下来的话呢，它是有所谓的中锋的。什么中锋呢？就好像那个字啊，哪怕是毛笔写在一张纸上，你也觉得它是凸出来的。就犹如说你，你看见的一棵树和一个同样宽度的一个铁片，你还是感觉它有不一样。

林曦：体积，就是那个密度。

梁冬：包括密度，包括它的那种圆融、边界。

林曦：对，对。

梁冬：包括它中间的那一点点的那高起的那种光线感，是吧？

林曦：对对对，对对对。所以这个……

梁冬：那，是不是把那个墨搞稠一点，它就比较容易出现立体感呢？

林曦：这个没关系，这个没关系，这是……

梁冬：它是怎么才能出现这个中锋的感觉的呢？

林曦：这是手上的感觉，力度，就是你常常去训练的结果。当然，就是说一般在……

梁冬：从科学的角度上来怎么讲？

林曦：呵呵，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就是你的手、笔和纸的那个当时的力度控制吧。我觉得就是……就是控制的结果。就是你行笔的过程，你既感受到下压的力，又感受到上提的力。就是中嘛，中锋就是在中间，就是无外无内，无远无近的，就是无左无右的……

梁冬：大而无内，小而无外。

林曦：对，一股力气。

梁冬：大而无外，小而无内。

林曦：对。这种就中国很多这种顺口溜一样的吧，就是你体会到了就体会到了，但是你能长期地保持这个中锋的稳定，的确需要训练。第二个呢，就是我说的动作。就是想到书法，我觉得最接近的艺术是舞蹈，只不过你跳这个舞的时候呢，是用毛笔。就是用笔在跳这样一曲舞。这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下，在台湾有一个现代舞团，叫云门舞集。他们专门有好几个作品是跟书法有关的，应该叫行草，行草一，行草二。就是你会看到，他会用让舞者用身体来写这个字，我觉得非常的形象。而且这也必定是行家所为。就是写字的时候，你看舞蹈演员的训练，最开始肯定是不是去跳一个完整的舞蹈。那你可以也说这个就跟武术一样，就你必定有内功，内功的训练。就舞蹈可能它是一个基本功训练。那这个内功训练对我来说，我觉得就是所谓中锋的练习。因为就是你在中锋上使这个十分力，可能你在具体写字的时候，功夫就就放大二、三十倍。就是它是一个……它是一个养料，是一个源头。

梁冬：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就这一笔写下来之后，那一支最长的毛，它所在这一笔里面……

林曦：对，它待在中间。

梁冬：一直待在这一笔刬最中间的那个位置？

林曦：对，但是它不是一个科学的准确，是一个感受的准确。

梁冬：呣。

林曦：所以第一呢就是中锋，第二呢就是我讲的，就是在一个舞蹈里面，你把……比如说一个两分钟的舞蹈，你把这个放慢，速度放慢，就是我们把它放到慢……最慢速度，你会看到里面很多在连贯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的动作。就是在一个相对时的时间里面，这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成就了你看到的这一个熟练的熟练的舞蹈。那，或者我们看这个体操也是这样。就是在最后这个裁判判断的时候，讲解员会放那个慢动作。你会发现可能在一个两分钟以内，这个非常连贯做完的一套动作里面，有很多很多的细节，然后评分也是靠这些细节来做判断的。那写字也是一样的。就是这些方向的调整和非常细微的动作，决定了这个字的那种饱满和这个……和这个就是你能看见它凸出来的那种感觉。

梁冬：啧，高级，高级，真的高级。这就是功夫。呣。

林曦：对。所以像跟书法非常类似的，我觉得茶道，这是我们去学泡茶是非常像的。就说我觉得你必须在你练到思维停止的时候，你手上的功夫才真正出来。所以你一旦还需要用脑袋想的时候，肯定这是没功夫的。所以你会发现泡茶的人，你坐在对面，他的动作就是……就是完全没过脑子的，像行云流水的一样的把这个茶泡完。你自己做一遍试试，先拿什么，后拿什么，一会儿把杯子弄翻了，一会儿这个水又溅外面了。实际上一个越是看上去轻松容易稳定的动作，背后需要的功夫越长。所以这个学习为什么……当然有乐趣，我也是觉得是你不断的能够去有进展的空间。

梁冬：与此同时我想起了一个事情，当年福尔摩斯见到华生的时候说：你从阿富汗来的，你受伤了。大概在零点几秒里面，他就完成了这个事情。

林曦：呣。

梁冬：然后呢华生就很好奇，说为什么这个样子？于是福尔摩斯呢就用他的逻辑还原了这个想法。他能够用零点几秒把这个所有的过程想完，这肯定是因为第一很熟练，第二个就是说他有极好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以至快到他自己都忽略的地步。但真的他其实是走完了这个过程的。

林曦：呣。

梁冬：就是他的心其实是完了这个过程的。

林曦：所以就是时间这个东西，就是有的时候就是一个是我们的一个错觉。所以在同样的一件事情，比如画画或者写字，一个只要它在密度同样的水平下的东西，有些人可能花半个小时，有些人需要花两个小时，所以这跟这跟能力……我觉得这跟能力和训练是有很大关系的。

梁冬：你这个事情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到底时间是什么？就是我们都觉得时间是一秒一秒过去的，但其实在有秒这个概念之前，时间是没有秒的。

林曦：是一时，就是佛教老讲一时。

梁冬：噢，刹那，诸如此类。

林曦：对。

梁冬：弹指，诸如此类。

林曦：对对对对。

梁冬：它都是很模糊的概念。后来被刻度化了，用一个机器把它刻度化了。这个事情给我们产生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认为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等分的。你有一分钟，我有一分钟，这其实不对的。对一个密度低的人来说一分钟和对一个密度高的人来说一分钟，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林曦：对，所以我在我儿子出生之前，我给他写过一封信，里面就是……

梁冬：你也写信了？

林曦：对对对，我也写信。这封信的主要内容就是说：你不要相信……你一定要试着去怀疑人们对时间的理解，一定要相信由于这个……就我非常喜欢庄子，因为庄子非常提倡这个艺道的专精，就是你一定要有一门深入的，而且就是它不是功利的，就真的是提供给你真正的愉悦的艺道。所以我现在也挺专心地教朋友啊或者学生写书法，也是认为我觉得书法是一门最适合现代人修身养性的艺道。然后我说这个艺道的专精呢，它是什么？它是一个入口。帮你进入到时间背后的空间，就一定在同样的时间里面有不一样的空间。所以最好的办法我觉得就是纯粹的修身、修心，我觉得都是……嗯，怎么说呢？就庄子为什么强调这个艺道，他没有强调别的，比如说去打坐呀或者这些，就你还是要做一件事情，是因为我觉得这种艺道它才能把这个不功利的这个东西，而且尤其对现代人来说，能够去掉。比如说站桩或者练拳，还是会有什么修身，什么叫强身……

梁冬：养身。

林曦：健体呀，就是这种实际上是某种修道的唯物的概念存在。而比如说你去画个画什么的，这个完全没用。所以我觉得无用里面生出来的那个是比较接近这个童心的，比较接近那个如婴儿乎的那个东西。

梁冬：呣，高级，高级。我有的时候会观察郭德纲，郭德纲为什么说笑话？同样一模一样的笑话，怎么我讲就不好笑，他讲就这么好笑？后来我就感觉呢他就是有些时候在停顿上啊比我早或者晚零点几秒。就是说这完全不是刻度出来的。

林曦：意。

梁冬：对，完全是意。他就觉得到这个点上了，顿一顿，哇，然后呢，啪，就起来了，他这个节奏感是很有趣的。

林曦：就是这个节奏这个东西，背后是能量嘛，能量的控制和释放。

梁冬：好了，稍事休息一下，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呢和林糊糊老师呢讲到这个艺道的问题啊，就是一笔写下去，你心里面有一个顿，可能别人也没看见你顿。

林曦：呣。

梁冬：他只是看见你摇头晃脑就写完了，大部分人也看不出来……

林曦：没有，我觉得你们做电视的人应该最有这个感觉了。你知道一帧就是有的时候我看他们编东西、改东西，就在一帧一帧里面改，诶，那是多少？一秒……

梁冬：二十四分之一。

林曦：对呀，二十四分之一秒是一帧，但是有的时候……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做电视就跟我说：哎呀，我们这个真辛苦，在那一帧一帧改，别人可能眨个眼睛就过去了。但是实际上时间里面可能你能分到就是一帧，甚至……甚至二十四分之一帧，就是是能无限深入的。而掌握了这个艺道的这个钥匙的人，他是能就无限深入到这个时间的。

梁冬：我觉得我很幸运，您点拨了我。我们小的时候在学拍电视的时候啊，有一门课，叫数镜头。

林曦：怎么数啊？

梁冬：这个数镜头是干嘛的？老师放一段30秒的广告片，他告诉你多少个镜头。因为每个镜头就是切一下，就是新的一个镜头了吧，是吧？啪啪啪，一般一则广告呢都是在28-29个镜头之间，有些时候30个镜头。平均一秒一个镜头。

林曦：所以那个分镜头本就是在写这个嘛。

梁冬：但是分镜头本呢，一般呢只会分到十五个左右就差不多了，其实你拍的时候是很多的。有些时候还跳切啊什么的。所以呢我们看电影的人呢，都是哗哗哗地看，你把时间看成是个流动的过程，影像是个流动的过程。但是一度我们在作为一个学生在看这些分镜头的时候呢，我们是看不见一个流动的电影的，我们只看见一格一格一格的画面。好，一格一格、一格一格。所以在我们面前咔咔咔是这样的，你知道么。所以呢，那个时候觉得很痛苦，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享受音乐，甚至那个时候要训练你，电影音响，这个电影它到什么时候有嘭的有一声，可能嘭的一声的时候呢，镜头就转了，转场了。所以呢，有一段时间呢，就不让你看电影，就让你听电影，一遍一遍地听。

林曦：实际上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我现在给同学做的训练，跟这个很像。有的时候我的同学就真的是头很疼。要不然我这节课就只让说你就用把这个这么小的字放到这么大，然后你就用一支很小的笔就是勾，就是对着勾那个轮廓，然后勾到呢你就想像自己是个复印机。要勾到完全几乎，就是你用，你知道有一种游戏叫找不同吗？就是两个非常相似的画面，你要去找出它的不同。我觉得你要用这种找不同的心理去找你跟帖的不同，而且要用最挑剔，最变态的那个角度去看。直到找不到你再把作业拿上来给我。好了，这个刚做完呢，下一节课，又改了。又改成就是说你要拿笔画这个字。就是画什么呢，画它外面的空，就是把那个就像篆刻一样，把这个空的地方画出来。

梁冬：像素描一样画吗？

林曦：对，画。然后画完了之后呢，再下一节课呢，你是把所有你觉得能够构成体积块面的地方呢又画出来。就是反正从各个……就是我觉得你看到那个字就……我希望我的同学他能做到什么？就是你看到这个字的时候，你的那种惊颤和那种撼动的感觉，就如同你走到了香港中环的那个无数个高楼底下抬头往上看的那个心情。就当这些字全部……这些笔划全部变成立体的建筑，然后你穿梭其中，你知道每一条道路，在哪里你会遇到谁，有一个什么样的商店，然后有多少辆车从这里经过，这里会发生什么，就是就这种感觉的，你对这个字算是真的了解了。

梁冬：我向你汇报一个我的真实感受。真的大道相通呵。有几年我很不幸，在做选美主持人。所以呢有机会呢，一天看四、五百个女孩，这四、五百个女孩呢就在你面前讲她们的故事，然后拿摄像机，而且你还说，因为你是以工作的名义嘛，来，笑一个，各种笑法，表演一段诗词，以至于，我走进这个人群当中的时候，有的时候我走在中环街上，我也是走在中街上，一走过去的时候呢，各种女孩，一走过来，你就会发现，我可以直观地反应出来，这是一个很事儿的女人，这是一个马大哈，这是一个有点艺术气质的，这个人将来可能会嫁一个好老公。

林曦：你的那个资料库建立了。

梁冬：是这个东西吗？

林曦：对，非常类似。但是你讲的还是一个趋向于一个广度和熟练程序的。我讲的是那个你对一个字的深入程度。这就是改变了观察方式之后的一个适应，所以现在我觉得刚学完，上过我课的……书法课的同学都跟我说，现在只要出门看见各种广告牌，什么招商银行是什么体，建设银行是什么体，就是以及你到了机场，到了各种地方，只要有书法，就是有字的地方，以及可能是书写字的地方，你就会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梁冬：太有意思了。

林曦：所以，我觉得这种感知力的训练不管是音乐还是，就是，我在想，我看过一个美国的珠宝设计师的传记，很有意思。他说他小时候呢学的是大提琴，他学了十五年大提琴，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没有从事这个专业的工作，但是他说，多年的艺术训练让他投入到每一个行业的时候做的都要比别人好。就是，他都能非常深入准确而且就是有超级耐心的那种攻克能力，然后去掌握到一个事情的本质。像我，虽然从小经常被人夸聪明，但是由于我觉得我学的这些领域都是有非常共同的特性，所以，我的习惯永远是，对着一个东西就下死功夫，下笨功夫，而且是特别笨的那种功夫。因为你小时候学写字，我记得我第一个老师是一个老先生，特别传统，他就让我写，带我去他们家阳台，就是我妈带我去拜师，然后他拉我去他们家阳台，然后他们住那种老房子，你知道一个又黑又暗的阳台，然后那个阳台我望过去，就是比我人不知道高多少倍的、一摞一摞的报纸，他说，你来我这儿学的话，先把这些报纸写完吧。然后我真的花了大概两年多把他们家……每个周末去写，然后有的时候放了学去写，就把他们家阳台的报纸全部写完了。然后写就写什么呢？他只准你写两个字，一个叫大字，一个叫永字，那个报纸写完肯定就跟郭靖练的那一掌，降龙十八掌一样，就是它对于你的这个肌肉记忆……这个肌肉记忆这个东西是跟头脑完全没有关系的，就像你说的那个，一点里面的六七个动作，如果你还是要靠想的肯定没戏，一定它已经变成你的肌肉记忆了，肌肉记忆这个东西很神奇，像我小时候学的曲子，可能我三、四年没弹，哎，我觉得我完全不记得，就是我问我的脑子，完全不记得了，可是我把手放在琴上，诶，自己会弹的。

梁冬：弹了第一个音符，第二个音符就来了。

林曦：对，对，它是一个肌肉记忆。所以学……我觉得弹琴、写字、画画、茶道，就是这些凡是在传统领域有这种意到的本质的这些训练项目都有这个特征。

梁冬：这个事情如果你和泰格伍兹讲的话，他一定会点头的。因为他实际上就是天天打球，反复打，反复打……

林曦：对，他一定要，就是说，你从事一个事情，一定要练到变成这个惯性，而且是学这些无它，就是你要确定道路正确，然后一直坚持。但是，确定方法正确，这个的确是需要一个好老师，或者你就自己检查，像我这个，经常教同学一些自己当自己老师的方法，一个就是你去用最苛刻的态度去找不同；第二个呢，我经常在课堂上，让他们把这个字倒过来写，倒过来，分着画，然后，你就看每个人的表情都跟你一样的，搞什么？但是，我说，我跟你保证，你倒过来的写的那个比正过来写的那个好。

梁冬：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感谢大家收看今天的《国学堂》。我们下期同一时间再见。

画外音：从仓颉造字到书法盛行，历经五千年流转演变的中华书法，见证了中华大地无与伦比的中华璀璨文明。如何练就炉火纯青的书法技艺？笔锋流转透射出哪些人生哲理？挥毫泼墨又将如何诠释人与天地？敬请关注《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第三集——书法的身心修炼。

 

   

20120722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三讲 文字版

2012-07-30 9:09

20120722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三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身心修炼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7-22 21:30-22:15

资源下载：http://hi.baidu.com/eajian/blog/item/fc2c1fd5ccb954e550da4bb5.html

文字整理：窗外别名 晓杰 风光 学黄 修身齊家 青莲 慧从卢溪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在上一期的时候呢，我们请到了年轻的书法老师。

林曦：梁老师好！

梁冬：书法老师，林糊糊老师呢，和我们一起来分享了写字当中的种种有趣。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术学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辑等。

梁冬：讲了一件事情，她说一个“永”字，比如说拿着这个“永”字。您正着写的时候呢，当然是这样写的了，如果你练习的时候，你反过来是这样去写一个“永”字呢，一定也很有趣。那到底什么意思呢？

林曦：就是克服自己的这个眼睛和手的惯性的一个方法。这个，当然倒着写也不是为了去写字，实际上是一个分析的方法。因为我们，由于我们是，如果我们是外国人就还OK，由于我们是中国人，你对这个字一定有你的理解，以及从小老师告诉你偏旁要怎么写，就是这个字的主体要怎么写。比如写“王”，你会很正常的最后那一横，最后那一横是最长的。

梁冬：对。

林曦：这些习惯已经融入到我们的血液里面了。但是呢，你再去临帖的时候，最好是能够彻底放下这个惯性，然后去跟帖写得一模一样的。就是临帖这个事情，也就跟中医讲的，就是形、气、神三个层次。最开始我们需要“形”，就起码你要做到“形”一模一样，你才可能做到“气”一样，然后你最后做到“神”一致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帖了，你就可以跟这个帖离得比较远，但一看呢你是掌握到这个精髓的。所以很多人说，董其昌临的帖都出帖得很远，但是他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但是像我们如果初学，我是觉得深入、细致、准确地，穷尽可能性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会发现很多同学他在写字的时候，他怎么写都跟那个字帖离得特别远。可是呢我就会想一个办法说，哎，那你倒过来，你倒过来写这个字，哎，就发现就很像。那笔法上肯定不好，因为是倒着写的嘛，但是在形的轮廓上非常地像，他就会很长吃惊说……

梁冬：为什么呢？

林曦：对对！就是表情跟你一样，就是无限困惑。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倒过来的时候，它这个字就对你来说，它不是一个字了。

梁冬：它是一个形。

林曦：对，它不是你读过、你写过，你知道它的发音，知道它的意义的一个字。而是一个搞不清楚什么的图形。那这个呢，这个方法怎么来的呢，应该是法国吧，一个法国的一个学者做的研究。他们是做心理学研究的，就是让一群成年人去临一个毕加索的画，然后发现画得都非常非常不像，然后这群成年人非常的挫败。然后他把这些画全部倒过来，让他们重新临摹，发现非常的像。就是，所以这个又回到我们讲的心性的这个话题。如果一个人……这个一个长期被训练的人他写什么帖都像的。就是因为我有的时候会在微博上发我自己写的练字的作业，就老有人在下面评论说：哦，你怎么又换风格了。实际上不是我换风格了，是我在做不同的功课的时候，我就应该像那个、那个帖嘛。所以这个里面如果越能把“我”放下的时候，将来的“我”才能更有个性。所以一个“我”没有个性的时候，就是他最有个性的时候。

梁冬：据你所说呢，这个不同的字，有不同的气势所在，是吧？有些横笔又怎么样，打折又怎么样。

林曦：对对对……

梁冬：它里面呢，其实我觉得中国人是一个仿生学艺术的这个……他所有的东西都是仿生学嘛。

林曦：都是相。

梁冬：对，都是相嘛。就是说哪怕写个汉字，也是对与大自然的种种的自然现象的一种回应。

林曦：对。

梁冬：不光是简单的临摹，你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吗？就是说在书法里面的横竖撇捺，它是如何与自然之间进行回应的呢？

林曦：可以去看这个王羲之的老师卫夫人给他传过一个东西叫《笔阵图》。

梁冬：对。

林曦：那这个《笔阵图》呢，它就讲到这个当你写一“横”的时候，要如同千里阵云，就是……

梁冬：就像我们坐在飞机上看到的。

【《笔阵图》：“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墬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

林曦：对对对……就是那个地……就是那个云层的那条线。然后你写一“点”的时候，如同高峰坠石；然后写一“竖”的时候如同万岁枯藤；写一“撇”的时候呢，就好像一个斜插在这个地上的一个象牙。所以它有它这个文章里面有就是有一个非常短的文章里面，有很多这样的比喻。如果，你看这个转折，它说要像劲弩筋节，然后找了一个仙鹤关节的图片。就是，这些虽然有些比喻是非常具象，有些比喻讲的就是一个感觉，但是实际上就是……就好像读诗一样，首先你得胸有丘壑。所以，一个人写的字就是他胸中气象的外现，然后你在手上的字的这个气象的锻炼上又同时反作用于你的内在。

梁冬：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认识一个老师，他曾经给我这样描述一位医家，他说这个医家，你看他开方子的时候，你觉得此人大气磅礴，啊，点线面俱到，心思缜密，而且，当机立断，在现实生活中，他这个人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我的问题就来了，会不会有些人你看他的书法觉得这个人很高级，内心充满了坚定的温柔，腼腆的执着，哈哈哈……但是这人一看现实呢，就是泯然众人矣，走在地铁里都不会有人看见，也没有那种气象，会不会有这样的状况呢？

林曦：我觉得这个分两层讲，第一层呢有可能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可能是咱们没见着，就是他的这个……

梁冬：现实生活中的气象。

林曦：对的，就是他的收藏是你没有见到的，这是一种可能；但是第二种可能比较多一些，在现实当中我们会观察到，就是说他没打通，学问是还没……还没通达呢。所以佛教很强调“圆融”嘛，“圆融”就是能够往来，就是更趋于道的东西都是可以往来的，就是能够来也能够去。

梁冬：能出入。

林曦：对，能出入，能来回的，往往是跟道比较接近的。

梁冬：就是说他做事情做人，在这个地方做这个事情，在那个地方做人，他是一致的。

林曦：对，就是我觉得就是艺术家可能这方面……这样的更多吧。就是他在某个领域获得了钥匙和这个路径，但是他还没有把这方面的成功或者说他的心得，融会贯通到另外的领域。有些东西是可感知的，有些东西是不可感知的，就像我上课的时候给大家选的一个帖，是这个颜真卿的一个很少的墨迹，叫《竹山堂连句》，那我自己是非常喜欢这个帖的。

梁冬：呆会儿呢我们会在电视里面跟大家找到这个帖。

“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呢请林糊糊老师讲到了一个帖，这个帖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曦：叫《竹山堂连句》。

梁冬：这个帖为什么它难看呢，为什么大家觉得难看你觉得好，我的意思。

林曦：难看的原因是，可能它不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字。但是呢，好的原因是第一呢，我选择这个帖是因为这是……我们通常都会看碑嘛，碑就是书法家写完，然后由工匠刻到石头上，然后再拓下来的这样一个……实际上它这样中间会有很多损失。从好的一面讲呢，古人觉得就说，练碑你能练到那个比较整的那个感觉，就是比较整，也比较正，但是，碑呢，同样会带来一些错觉，就是你透过刀锋去看到这个笔峰的时候，会有一些，会有一些损失，而帖呢，因为是墨迹嘛，它就跟当时的书写是最接近的。就是往往有的时候，美不说明问题，但难度说明问题，就当他发现这件事情不容易的时候……

梁冬：起码还是代表了一定技术含量的。

林曦：对！是相当有难度的。所以，在写完两次课，这个《竹山堂连句》之后，再也没有人说，颜真卿的这个字不好看了。就是因为他发现难，就难度有的时候和美是非常交互的一种……一种关系，你越意识到难度的时侯，就是，就是我们总是认为有些经验是非常个体的，就是，我看到了你没看着，但是呢，你会发现，喝酒、喝茶、吃饭很多这种嗜好类的东西，大家玩的年头和深度和他的这个选择往往都是类似的，就刚，你听一个人在说喝什么茶，你大概知道他喝多少年了，以及他大概什么段位。

梁冬：就是吃到最高、最后层次，大部分都吃广东菜。

林曦：对啊，对啊，就是段位是……还是有可品评的标准的。

梁冬：你说的这个事情，你刚才讲到这个难度的时候，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意象，就是李宁啊，拿着那两铁环，在那儿“咔咔咔”，然后呢就能把腿盘起来，是吧！你看着呢人家也是举起来，你真自己去试一下的时候，你就完全不可能，你能够把这两个，把这个撑起来嘛！你得多大的臂力才能完成啊，就是说，那种很缓慢，而且很连贯的动作，背后是有巨大的练习才能完成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美所在了。

林曦：对，所以了解难度就往往同时了解美了！所以在大家写过那个《竹山堂连句》之后，就觉得，哦！这个东西好像看上去，就是有难度的容易是更难的。就有的时候，我记得我们当时在美院念书，有一个老师，他的画非常……非常的像小朋友画的，就是像……而且像那种小学啊或者幼儿园的美术课上画的，然后，我们都很不以为然，很傲慢啊，然后我的导师就跟我说，嗯，这个简单可是有难度的。结果有一天我就很不服气，我就回家自己拿一张纸画一画，就大概画成那个老师的那个样子，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像丰子恺先生或者关良先生的那些画啊，看上去就跟儿童画一样很简单，你临一临试试，那个实际上难在那个气息和你以……那个简单只是你以为简单，里面还是有非常多丰富的内容的。所以，就跟我们刚刚你说这个人，哎，没觉得他怎么样啊，可能是……可能就没看……没见着。那个没见着往往是……

梁冬：其实我们自己还没做到。

林曦：对对对，往往可能是因为你可能还不够吧。就是我有一个老师讲过一句话，我一直都记得，他说：千万不要说对任何一个学科不喜欢，不喜欢往往都是你缺乏背景知识。

梁冬：还没进去呢。

林曦：对，你还远着呢，就是你进去了，实际上任何一个学科就是……都是有它的有趣的那个点的，不然怎么有人在学得津津有味呢。

梁冬：对，所以我觉得有一些人呢动辄就批评西医，说西医太野蛮。

林曦：对，实际上他可能不懂。

梁冬：他不懂西医，同样，批评中医的人也是因为不懂中医。

林曦：对，往往就是“禅外说禅”，或者在门外的，但是你也不可以否定说，在所谓的门外他看到了某种整体，某种结果，某种结果导向的东西，但是……但是的确是这个未经深入啊，他就是好像在外面说的这个东西是，的确是会比较片面。

梁冬：所以呢，还是要实证实修呵，所以，一件事情你得……你批评别人，你自己先玩一玩，玩得比别人好了之后你再批评别人，那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林曦：就是那种出入的细致精微的东西，的确是体验过和没体验过是有差别的。

梁冬：比如说，说回书法这个事情，咱们本来是一个书法的节目，是吧！基本上没怎么讲书法，是吧！但是，我觉得基本上还是一直呢也在说书法。你说这个“横”这个事情，我问一个粗鄙一点的问题，怎么才能写的很有那个像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林曦：千里阵云。

梁冬：怎么才能写出“千里阵云”的感觉？

林曦：我觉得，你先听纯技术版本吧。首先第一呢，你如果是一个孤立的横还好办一点，但如果是在一个，一个字……某个字当中的一横，你要……我们先不说千里阵云啊，先说就写出一个好看的一横。第一呢，你的中……我又来了，中锋要稳定，因为一横上是非常考验中锋的，就你那写得是歪歪扭扭的，就是，就是没有稳定性的一横，它肯定不好看；然后呢对于……那你要讲什么……什么书体里面的这个一横，如果是楷书的一横的话，那么它的这个起笔和收笔，就是我们经常看到，我经常笑我同学写的就是狗骨头的两端，非常的重要，就有的时候写得非常的像狗骨头。这个……就是这个起笔的这个势，就略略往上扬，然后又落下来，然后收笔转回来的这个……就是好像太极推手的这样一个圆，这里面这个圆的运动是第一位的。然后我也经常告诉同学，就说一个横实际上你要把它理解成一个……比如说我们现在搓一个面团，然后你把它再揉细了，但它实际上是从一个圆来的，所以，讲玄一点呢，是这个气是蕴含在中间的，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呢，可能要比较技术一点，这个弯这个动作是空间上的，而不是平面的，这个讲起来真是非常的技术，但是我直接讲结果会怎么样，就是很多，如果你这样来练书法，就是把这个空间的提按，变成了一个平面的，画字的这个动作，就是你知道那个狗骨头，为什么我说有些人写的特别丑吗？是因为它是……那个轮廓是画出来的，而不是靠这个用笔而生出的结构，就是靠提按。

梁冬：你高一点的时候会小一点嘛，戳下去的时候粗一点嘛。

林曦：对，而不是靠这个（用笔的提按）完成，而是靠这样画出来的话，那基本上断绝了你写行书或者就是草书的可能。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你每一个笔势往来都是接不上的。所以很多在小时候练了楷书的，我问过很多人，我说就是凡是小时候有点书法理想的人，都挺想写行书，就是传说中的连笔字嘛，知道这个东西吗？就是这个行书的时候……

梁冬：就像我们小时候写检查的时候，我们父母签的字一样，啊！

林曦：对，你会发现为什么我的连不上呢，就是钢笔字还好一点，就是毛笔是，你要真的把这个笔势往来能够连上了，挺难的。但就是这个人为的障碍就是，就是我们小时候学书法的这个，就是这个画出来的这个……这个像狗骨头一样的关节。

梁冬：突然觉得这很有意思，你说两个人一支笔也没有，一张纸也没有。

林曦：就是啊……

梁冬：津津有味，谈好几个小时，谈关于书法的事，这事儿太有趣了。

林曦：书法这个东西啊，就是我觉得，因为我们不是讲实际的，我们现在是聊书法，我们不是在具体的写。所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一，你认为这件事的目标是什么？就我觉得，比如说我们聊聊，我们聊出一个共识，觉得就是像我说的写字，你学书法你绝对不是为了把字写好看。因为你会发现当你的这个愿景决定你当下的路程。就是如果你的愿景是，觉得我要把字写的好看一点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现在没什么，就不需要写，这个时代已经不太需要写字了。

梁冬：字库里有那么多好字，调出来打出来不就完了。

林曦：就是啊，就是！就字漂亮是一件很不重要的事情，但是……

梁冬：目的是什么呢？

林曦：借字去磨心，就是你借字去修行，去修这颗心，去了解你的心性，我觉得这是一个，从了解之后……

梁冬：甚至知道自己有心！

林曦：对，知道自己有心，以及了解到心性之后，看能为这个心性做点什么。就有两个功能，一是你可以让这个心停下来。

梁冬：有什么好处呢？

林曦：佛家讲，就是先止再观嘛，如果没有止住的话哪有有观啊？所以先停下来，就跟功夫熊猫的老师叫什么乌龟大师，Master WuGui跟它说，你要先让这个水停嘛，就停下来，它就能映现万物。所以我们的心就像一面镜子，一个湖面，如果它还是这个波澜起伏的话，你看什么都是不清楚的。所以写字是一个很好的让心停下来的方法。所以我经常跟同学说，你如果把心思，就是那个念头很专注的放在你的笔尖的那个……真正那个尖上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连呼吸都匀了。所以我们的念头、呼吸跟我们的气脉的流动是一条线的。所以你最开始顺着呼，你能够把呼吸平静下来。在法国有个禅师，叫一行禅师吧？他就是……

梁冬：越南人。

林曦：对，越南人。

画外音：一行禅师，生于1926的越南中部，十六岁时出家成为禅中僧人。越美战争爆发后，他作为越南佛教和平代表团主席，放弃了与世无争的寺院清修生活，积极地投身到救助战争受害者的活动中去。1967年一行禅师被提名为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

林曦：我去过他的那个梅村，他就……他的教法太简单了，就是当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就任何铃声响起的时候，你停下来站住，然后数吸三次。然后我当时觉得这是个很笨的办法，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个办法还挺厉害的。

梁冬：他们说这一集要结束了，数吸三次，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国学堂》。

“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呢林糊糊老师啊和我们分享了一个重要的写字的目的。你写字如果是为了写的好看，你大可不必要练字，你找一个字帖打印出来就完了。最重要的是写的过程当中，你要把自己的心，停留在那个笔尖上，然后藉由这个事情呢，止心，让自己的止住，然后才能观心，才能够驾驭心，是吗？

林曦：就是，它还是这个，最后还是都作用在我们的心性上，就是用一个佛教的话叫“调伏”，就是你最后为的就是调伏我们的这颗心。就是大多数的时候，我们的心都像这个野兽一样的……

梁冬：心猿意马!

林曦：对，完全都是不在控制的，我们想什么，以及就是各种念头川流不息，所以找到一个止的法门是……我觉得是第一位的。

梁冬：说到此处，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个我做《国学堂》这么多年来的一个经验。很多时候呢我们都以为我们需要锻炼我们的身体，Muscl（肌肉）很强壮，锻炼我们的这个跑步，甚至锻炼我们说话的技巧，等等等等。其实有一个东西我们一直忽略了对它的训练，就是对心意的训练。你能不能控制自己想什么，控制自己不想什么，控制自己想什么东西想多长时间，控制这个事情想到什么程度，这个事情啊很高级。

林曦：对，但是在这个背后更高级的东西，或者说是另外一个你可能没有讲到的东西，就是说，能够从始至终看着……跳出来看着你的心，并且不对它进行任何的干预，这个是……是比……就是我觉得其重要性高于那个控制。因为控制是，就还是，是动作嘛，但是实际上真正动作的前提是没有动作，就是你还是能停下来。

梁冬：嗯，这个我很多年前，不是很多年，一年多以前吧，我和吴伯凡在《国学堂》，也在这个台子上，讲到的那个话题叫《失控》，是凯文?凯利写的这本书，《Out of Control》（《失控》），他其实就一直在讲这个事情，如何藉由对一个生态的观察，甚至是不被人们了解的一些元素的注入，令到这个生态建筑起来之后，自己长出你想长的东西。

林曦：我们看书法、写字这件事情的角度，就是你从事情上……就是说你的愿景、你的愿力和你的动机和你的缘起，我觉得非常决定最后你会走到哪。所以我觉得写字这件事情的根本，你调伏心，就是你，你有一个念头，就是说我写字是为了调伏我的心性，我去学会观察我的心。你在写字的时候，你一定会发现你构筑了一个……就是在你的周围构筑了一个不同的空间。你会在写字的时候顺便有一个心神是用来观察自己的，你会发现你真正爱的不是写字这件事情，你是爱的是你跟自己，跟自己的心在一起的那个感觉。我们为什么会觉得累，为什么会觉得疲倦，为什么会觉得，觉得那种身心的分离带来的焦虑，实际上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跟自己的心在一起。我们是藉由写字……用毛笔写字、临帖的这个把自我放空的过程来确信我们跟我们的心处在同样的时空、同样的频率。

梁冬：我上个礼拜在《冬吴相对论》才跟吴伯凡讲到一个事情，就是爱的技艺，Art of Love（爱的艺术）。很多人以为自己的爱，但是爱的很苦，原因在哪里呢？是因为他们无法再与他爱的对象保持知识的同步、情感的同步，以及愿景和目标的同步上。当大家不在一个……这个事情上面的时候呢，你往往觉得你用了很大的力气去爱，收获到的或者你接受到的反馈却是让你焦虑的一件事情。所以我觉得你刚才提到的一个很有趣的一个观念，就是说在写字的时候，你其实最重要的是在藉由写字的过程，你发现你爱上自己了。

林曦：是啊，所以我觉得，我们可能又跑开讲爱这件事情。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背负了一个爱的名义，但是爱这件事情里面，应该是品尝起来是甜蜜的，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呢？是因为我们没有跟自己在一起，就是你还没有拿到爱的入场券，就是这个门票都还没拿着呢。只有你，你拿什么……

梁冬：不是有那首歌叫《爱的号码牌》吗？

林曦：对，你拿什么去爱呢？你肯定是，就是全心意地投入，就是很多人说爱的感觉，是你感觉到交融，你感觉到打破了界限，但是你连那个容器都没有拿到呢。所以爱的容器首先是你确信跟自己在一起，不然的话就会变成是某种代价，或者某种有条件的陪伴。就是，就是这个爱，如果是能给出去，并且能收回来的话，一定不是真爱。

梁冬：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很多人每一笔划都写得很好看，但写出来一个字就很难看呢？或者说每个字写的很好看，写成一篇东西就很难看呢？这个东西的本质是什么呢？

林曦：这个在书法上有三个专门的词，一个叫“结字”，就是你结构字形的能力，这是要专门训练的。第二个问题那个满篇的，叫……就是一行的，叫“行气”，这也是要专门训练的。第三个问题你说的那个整篇的那个，叫“气息”，就是整篇它就像一个人的，就像一个人一样，它传达出一种整体的，第一观感给你的那个气息，那这也是有专门的训练途径的。那我可以简单的讲，就说结构字的能力，当然最好是去临帖，以及做大量的结构分析，就是古人是怎么就……这个比较好的办法是，你去买一本叫这个《书法字典》，就是它会比如说一个字，比如说梁冬的梁字，梁字从古到今，著名的法帖上可能有一百种写法，然后它把一百种写法都罗列在这儿了。就是我觉得这个不用很功利的去做，就大家买一本，自己随便翻一翻，自己喜欢的字看看，你会发现这个就跟我说那倒过来写一样，它会刷新很多你以为我就只有这几种写的好看的方法了，但是发现还有N种方法是可以写的好看的。这个是可以打破界限，而且锻炼你的重新的结字的能力的，然后这个的捷径呢就以我们取法乎上的捷径来说，你不要去看一些明清的人写的，最好看魏晋唐宋的人的结字的风格，他们会气息上高古一些。第二个就所谓的“行气”，就行气呢，最开始来说，密比疏要容易好看，就是你试试，在一行字里面，把这个字写的比较密一点，往往是容易好看的。因为它，它会带出来一种排列整齐，而且就是有一种……

梁冬：秩序感。

林曦：有一种结成面的感觉，但是从章法，就是这个，这个章法上来说呢，如果你把字比较写得比较疏朗一点，有的时候会有特别的效果。有一个很著名的贴叫《韭花贴》，就可以去看一看，他就是每个字当中都有相当大的空隙，它就带给你一种疏朗和这个透气的那种观感，所以从章法这个角度，有密的章法，有疏朗的章法。那从“气息”这件事情上来说呢，就整体的一篇字的，就是，就我们刚刚讲的这个“结字”，然后“行气”、“章法”、“气息”、还有这个……就这几个所谓的……就角度，品评这个字的角度或者说构成一篇书法，看上去好看的角度，它是一层一层的，但气息是一个最概括的……

梁冬：什么叫“气息”？

林曦：“气息”，“气息”最简单的我们可以说分雅俗，就是……就跟一个，就你如果做这个选美节目，你应该很清楚，就说一个女生，可能她没有穿什么名牌，然后打扮的很简单，但是，诶，进来你就觉的她看着很舒服，这是气息比较好。一个可能过度打扮，而且打扮的非常用心，可是走进来之后，就这是个挺精神化的东西的，坐下来你就觉得，怎么那么浑身的不舒服呀？就这让你产生这个感受的东西就是“气息”。

梁冬：很遗憾，不能够跟您继续学习。所以呢我们要等到下一期的时候再和大家呢（分享）。其实林老师是准备了一个大的完整的一个东西，我们从下一周开始可能要慢慢的就有结构、有系统地跟大家讲这个书法的课程了。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下期预告：从仓颉造字到书法盛行，历经五千年流转演变的中华书法，见证了华夏大地无与伦比的璀璨文明。如何练就炉火纯青的书法技艺？笔锋流转透射出哪些人生哲理？挥毫泼墨又将如何诠释人与天地？尽请关注《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子书法之美第四集——书法的明心见性！

 

20120729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四讲 文字版

2012-08-12 6:32

20120729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四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明心见性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7-29 21:30-22:15

资源下载：http://hi.baidu.com/eajian/blog/item/fc2c1fd5ccb954e550da4bb5.html

文字整理：晓杰  三界  子轩  慧从卢溪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书接上一回啊，上一次的时候呢，我们请到了小林老师跟我们一起来分享了关于书法的种种种种，其实呢，书法的本质，我感觉呢在当今的社会，它已经不是在写字了，它更多的时候呢，是一种最方便善巧的法门，让我们可以关注、安在于当下，并且呢，由于中国毛笔这个锥体的万千变化，也令到我们呢可以在一支简单的笔里面呢舞出各种种种种种。但是稍有遗憾的呢，就是，讲了三期之后，也没讲到书法这个事情，所以，今天就请来小林老师。小林老师，你好。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术学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梁冬：林老师呢，带来她文房的小竹篮，我看到这个文房四宝呢，样样样样。先跟大家讲讲这个事情啊，有笔啊纸啊。

林曦：我是挺喜欢这个小竹篮的，因为有的时候可以放喝茶的东西，有的时候可以放写字的东西。我今天带了一个就是……一个最精简版本，就是至少我们去从事书法这件事情应该有的东西。那首先呢，是一个水盂，就是……

梁冬：水什么？

林曦：水盂，就是一个放水的这样一个……

梁冬：痰盂？水盂，对不对？和痰盂的盂是一个盂吗？

林曦：是一个盂，是一个盂，呵呵，容器嘛，你也可以用家里面的碗替代，但是我，我始终是相信，工善其事是要利其器的，你还是弄一个漂亮的放水的，那像你去茶叶店他们卖的那种水方，就是，放喝剩的茶水的那个东西也可以代替。其次呢，是一个墨碟，这个东西呢，你看我拿的是一个民国的，民国的一个老的，它这边呢是可以装墨汁，但这边呢，又是一个瓷砚，就是你也可以用来，就是磨墨。但是我们现在好像……我好多朋友说，等墨磨好了，这个写字的时间也都没有了。所以我们还是用墨汁多，所以现在。但是大家也可以试一试，就是磨……

梁冬：如果他没有这些东西，家里面拿个烟灰缸可以吗？

林曦：啊，很多人都是用烟灰缸的。

梁冬：是啊。

林曦：但是我觉得，不太合适吧，你还是……就是说这个器具如果有一个固定的，有一个，有一个我知道是一个禅修老师，他就说：家里面你哪怕是用一个鞋盒，放一个香炉在那儿，然后就是一块小垫子，但这个东西你不要变化，你每天养成习惯去做这件事情，本身它是有意义的，所以，我觉得大家如果开始习字的话，就是给自己一套较稳定的装备，不要今天是你们家醮酱油的碟子，明天是烟灰缸，后天是，搞不清楚是一个什么东西来倒墨。就是，的确，器物本身是一个……怎么说，所有这些学习，我想都是一个失去自由再到一个获得自由的过程。就是你也可以，最开始，就这些东西都是限制嘛，包括我们写字的技术、包括各种规定，它都是某种限制，但是当你熟练之后，这些，你就获得了某种自由，你可能别人无法驾驭这些的自由，但是从最开始呢，还是要习惯限制。

梁冬：戒定慧嘛。

林曦：我觉得，就是，规矩本身对你这件事情的进步是有好处的，然后是墨汁。我带了两种墨汁，这两种墨汁是我自己用过的，我觉得非常好的。一种是叫玄宗，然后它分了中浓、特浓和比较淡的。

梁冬：中辣、微辣、特辣……

林曦：是的，是的。那这一个呢，是一个叫花仙，也是一个日本的墨汁，就是会……这个墨非常接近就是磨出来的那个墨，在这纸上的表现。所以我通常可能会把这两种墨混起来，混起来用，这样在宣纸上会好看一些。然后就是毛笔，这是一个笔帘，就是卷你的毛笔，我觉得古人的东西挺有意思的。就是这样这个又是通风的，我这个是木头的，但一般我们会买到的是竹子的，然后这样你可以把你常（用的笔）……我毛笔会比较多，所以就会需要一个大的笔帘。

梁冬：用的是羊毫还是狼毫呢？

林曦：是这样的，就是说，现在人做毛笔，就大多数我们用的都不是纯的，有纯狼毫有纯羊毫，然后有紫毫，就是所谓的兔子的毛。实际上现在毛笔的成本都挺高的，那些我们可能经常买到的毛笔里面都有非常多的人造纤维，就是猪鬃啊，就是一些比较便宜的……便宜的毛。

梁冬：不同的，比如狼和羊，我们小时候都知道，狼毫和羊毫，它们有什么区别吗？

林曦：狼毫比较硬，比较有弹性，羊毫比较软，比较好控制，那这跟……这到底用什么样的笔好？这个可能我们可以讲五、六期节目，因为这个历史上有不同的说法，然后具体到每一个书家他有不同的个人的经验。

梁冬：最有趣的观点是什么？

林曦：那，我直接讲我的观点吧。我觉得呢，如果一个人可以把羊毫写的很好的话，那么他的狼毫表现应该是非常好的。就相当于，它是一个，你知道，狼毫非常硬，比较好控制，你很容易，一会儿我们们可以拿两个笔对比一下写出来的比划你就知道。羊毫很软，就是呢，你如果能把你的手上功夫够了，你能把你的……你的这个训练放进去呢，羊毫的表现力是最好的，而且呢，实际上，现在笔我们用到的纯的狼毫羊毫都不多。就是基本上都是兼毫，就是有一个比例。比如说三羊七狼，或者三狼七羊。

梁冬：三宅一生，有没有那种感觉？

林曦：对对，但是实际上做笔的师傅不会……就是不太会告诉你真正它的比例。因为这就是他的……怎么说？是一个配方吧。就像是一个，一个中药的秘方一样的。

梁冬：真的吗？

林曦：当然，当然。就是，你看，因为我很，我个人是一个器物控啊，就是我非常喜欢这些工具，所以基本上我桌上的每样东西我都试图去订制过。

梁冬：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发现，有些人，比如说香烟这个事情，为什么有不同口味？它其实除了调香料，当然是比较容易的方法之呢，比较高级的方法是不同产地烟丝的配比，甚至是有一些纸，它会有一些纸。

林曦：是的，反正，这个书画领域呀永远有两种声音，就是，一种呢，就是，像我小时候总是会听到这样的话说：你要自己写的好的话，你随便在街上两毛钱买根烂笔，你照样写的还是好的。那另一种声音呢，就是像张大千这种人，他会每年从，他那时候每年从巴西或者从美国飞到日本去，去找固定的人，专门的毛，或者自己甚至去养那个动物，取那个毛去做几支毛笔来画画，就是永远有那个，比较崇尚这个精致的生活的，和崇尚这个……就是有庙堂、殿堂型的，也有山野，这个拿根树叶也能当武器的，永远都有这两种声音。

梁冬：江湖和庙堂嘛。

林曦：它，我觉得，这个江湖和庙堂一说吧，就还是，心里还是有高下这种分别了。我觉得都可以，就看你的……我觉得是看性情。实际上写字也是这样。最终能决定，将你所有的技术都关口过了的时候，最终决定你写成什么样，还是个人的性情。那，我自己是一个……

梁冬：器物控的人。

林曦：比较食不厌精型的。就是，我特别愿意去折腾什么毛笔啊，纸啊，砚台啊，这个里面是有乐趣的。那，毛笔呢，我想如果说从入门上来讲，这些就都应该是我订的毛笔，就是说，会有一个是既能够帮助初学的人感觉良好，但是也会，也会……不会给他们太大的依赖。这里面，就是羊毫和狼毫的比例非常关键。如果是开始初学就用纯羊毫的话实际上很沮丧的，因为你非常难控制，它就完全软的，但是如果，就是有的时候上课会有同学在外面买了这种纯狼毫的笔，然后跟我说，哎，非常好写，那我说，这个东西是一个假象，你如果换成一个更有难度的笔的话，你也会觉得，马上你的水平怎么会骤减，所以，在初学的时候最好是经常换一换笔，换一换纸，就你，你会适应这些工具的同时，是你的能力的提升。

梁冬：说到此处呢就让我想起来啊，其实呢，我们在看见一个字的时候，有些人会看到这个字好看不好看，但是，当你在开始学写书法的时候，你写字的人，你看到它就不仅仅是一个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了，你会瞬间联想到，它是羊毫呢还是狼毫呢？我觉得，所谓的行内人和行外人，其实多多少少跟这样有一些不同的差异。啊，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盯着一幅字可以看一天的原因。因为他在里面可以感受到的是非常丰富的一个层次。诶，所以呢，何为感知力，何为这个对生活密度的这个体验呢都是与此有关的。刚才呢跟小林老师呢讲到了这个笔的划这个东西啊。

林曦：对。

梁冬：当然可以讲很多，没关系，我们呢粗粗地先纵观一下。

林曦：对，先过一遍。

梁冬：纵观一下，纵观一下。

林曦：对对对，啊，刚我们讲到了笔帘，然后笔、墨碟，然后是这样……这个东西是笔山。

梁冬：这叫什么呢？

林曦：就是，没有，是我拿了一个太湖……就是一个石头临时做的。因为我觉得它长得很好看。因为古人在这个书房的这个桌子上，总是会供一点小石头啊，或者小的盆景啊。就是说你在这个室内也有这个山川的怀抱嘛。所以我……我会觉得专门来带块儿石头。第一个是比较重，第二个就是，也比较做作。所以干脆拿这个代替笔山，它也是一个，一个石头。接下来是镇纸，镇纸也很关键，我们知道这个……这个写字的时候，如果你有，你有注意力还放在这个……这个……很重吧？！

梁冬：是铜吗？

林曦：是铜，这个是铜。就是还需要放在移动这个纸上，有的时候就会分心，会有点烦。

梁冬：唉，这都是为你们这些器物控找一些理由而已。

林曦：诶，不不，我现在讲的是说，你当然也可以拿块，就我以前小时候会看到那些老爷爷都是拿块儿鹅卵石就当(镇纸)，就这个东西是必须的。再接下来就是这一块布很重要的。

梁冬：这个东西叫毡子。

林曦：这块儿布叫毡子。现在市面上呢有二种，第一种呢，就是真的是以前的那种毡子，是轧制的，就是比较厚，然后会比这个白。但那个好象没有这种，这是新的，好象应该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是编织的，就比较软也比较好携带。

梁冬：它用什么材质做的呢？以前的。

林曦：嗯，羊毛啊，都是羊毛。

梁冬：为什么一定要用羊毛呢？

林曦：你会发现，我们评比下桌上的这些东西啊，觉得不要讲笔啊纸啊这种，如果没有它就写不出来了，但是最闹心的就是这两样。就是一个是水盂，一个是毡子。万一你忘带了，你真的觉得这事儿你就没办法进行了。

梁冬：嗯。

林曦：那，前几天呢，呃，上周，我跟同学去风雅了一下。我们去乌镇上课，在乌镇找了一处老宅子，然后在里面，当然吃吃喝喝，顺便上课。然后，就明显地发现有几个同学记得带毡子，就写的很开心，那几个没带毡子的就崩溃了。因为就不停的需要拿一叠报纸啊或任何纸写一张就要换一张下面。因为，这个宣纸它是会透过去。

梁冬：那会不会把它弄很脏？

林曦：很奇怪，这个毡子，它好象不会吸附诶，它就会托住这个水在……托住这个水在纸上。

梁冬：它就不会往下吸？

林曦：对对对对对。

梁冬：这个有意思。

林曦：所以这个东西很重要。

梁冬：这就是文房上的中国啊，你知道啊？就是我们在看《舌尖上的中国》的时候，突然发现，哦，原来中国其实可以借由这样的一个东西去解构的，其实这也是一种解构方法嘛。

林曦：对，文房是，我觉得，因为我自己收藏文房的这些东西嘛。我觉得它是文人的玩具。你会发现它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那，这个是一个基本装备嘛。哦，对，还有一个就印章和这个印泥盒。

梁冬：嗯。

林曦：比如说我们写完一张字，会，你会发现有没有盖上那个象句号一样的红印是区别非常大的。就没盖印好像就是没有结束感。

梁冬：嗯。

林曦：嗯，就很，就很有意思。那这个我说的，这是一个基本配备。那升级版的配备呢，可能会加上有那个水滴，然后有砚台，有墨，有各种墨。墨里面又分了松烟、漆烟、油烟。就是，你知道墨也是一个……实际上是一个很……我们今天可能在这儿慢慢磨就节目结束了。但是墨实际上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它收集的是万物中的无形，就你知道，就是火烧起来的那个烟，收集起来的那个烟做成的墨。

梁冬：对呀。

林曦：对。

梁冬：不同的东西烧出来不同的烟嘛。

林曦：对啊，就是一个是不同的材料。

梁冬：一般是用什么来烧的呢？

林曦：一般是，一般是那个……

梁冬：松木嘛。

林曦：不同，实际上说是松木，但实际上是还是有不同的木头的。实际这个里面也有配比，也有古方和今方的差别。

梁冬：哇，真有意思。

林曦：对，非常有意思。然后我收过几个清代的老的墨，你会发现以前人说墨香。哦，我还有一个绝学，就看人作业的时候，拿起来一闻，大概知道。就有一次闻，你这个是某某牌子的墨汁吧？然后那个同学愕然，因为那个墨汁好臭啊，呵呵呵。就是，好的墨汁应该是香的。

梁冬：嗯。

林曦：因为墨，啊，我一个是收过清代的或是明代的那些墨，一个是闻起来非常香。还有一块呢比较特别，是以前同仁堂的药墨。以前的药方里面是有墨这个东西的，就墨是一味药的，它是可以服用的。

梁冬：你给大家普及一下，我估计现在很多人呢，都不知道墨和砚有什么区别。

林曦：砚台呢，就中国大概有几种著名的……砚台就是一块石头，那这块石头磨完了之后跟这个形象有点像，然后还有一种是方的，然后这儿有一个墨槽，就是相当于有一个平面可以磨墨，然后有一个能够有收集磨出来的墨汁的地方，然后你可以蘸那个墨使用，那块石头叫做砚。

梁冬：对呀。我们家乡出产一个叫端砚的东西，有很多眼睛的。

林曦：对呀，端砚是很好的砚台啊。砚台又是，就从收藏上来说又是一门巨大的学问，但是，就实用上来讲，就是要发墨。也就是说，你用那一块就是黑黑的，就是……

梁冬：柱状的。

林曦：呃，有的时候柱状的，有的时候是跟这个一样，就像这样的比较多。就是，是一块儿长方的，然后你这样磨的那块墨。呃，然后加上水之后，有些砚台看上去可能很有名，但是你半天磨不出墨来。

梁冬：什么原因呢？

林曦：就是它那个石头不发墨。所以发墨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然后也有，也不完全就只有石头的砚，实际上还有瓷的砚、玉的砚，啊，还有有各种材料做的砚。象徐悲鸿先生就很推崇瓷的砚，他觉得便宜嘛，就是好的石头砚总是有一个价格的坎儿在那儿。我们刚刚讲的就说，高级版本啊，有砚台、有墨，还会有水滴，然后有的时候会有供食。就是像……

梁冬：水滴是什么？

林曦：水滴就是你往砚台里面，呃，还有一个勺也是高级版本的。就是，水滴就是你这个墨干了，因为稍微实际上时间一长，墨就很容易干，你要往里面加水的。

梁冬：对啊。

林曦：就那加水的有一个就长得有点像紫砂壶，有的时候我会拿这个小的朱泥的紫砂壶来代替那个水滴。就是下面有个眼儿是控制它滴不滴水的，然后就是它那个嘴非常小，可以很精确地控制你往墨里面加水的量。那个也挺可爱的。

梁冬：刚才呢，这个讲到在开始写一个字之前呢，种种把玩，是吧？

林曦：呵，对对对。结果发现，最后那一笔写的好难看。

梁冬：呵呵哈哈，常常有这种，就是你会发现打高尔夫球的人也是这样子的。哇，我的帽子怎么样子的，那个，那个TEE（求架）又是怎么样子的，那个杆又是怎么样子的，打出来就飞掉了。

林曦：但是，就是我还是就要讲我的立场。我支持这样的态度，就是玩，也要玩得像个样子。

梁冬：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林曦：对对对对对。就起码你的态度，我就蛮难接受有些人，拿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然后一支很差的笔，就你说的，拿个烟灰缸倒点墨。他即便写得很潇洒吧，但是就是不讲究。就是生活的这个美和质量是从讲究开始的。那我们讲课上最重要的东西，纸。

梁冬：嗯。

林曦：就是练习最开始用的纸呢，大家可以搜一下，有一种叫元书纸或者叫毛边纸的纸。就是它会是黄颜色的，没有像这种宣纸这么容易洇，呃，水滴上去立刻就(晕开)。我们可以试试，随便来，就是这样的纸是你一滴上去就，你看。

梁冬：会化开了么。

林曦：它立刻就变成了一个……

梁冬：晕。

林曦：对，一个一个墨点儿。所以你最开始用这样的纸练字呢，会有点，也是容易挫败，就是……

梁冬：崩溃嘛。

林曦：就是写下去，就是一个墨坨坨。最开始就可以用我说的那个毛边纸。那今天我恰好带了这个宣纸。那宣纸又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就是我们通常会看到这样会洇的呢，叫生宣。那还有一种呢，相对来说呢不洇的呢，叫熟宣。

梁冬：什么叫洇呢？

林曦：就是会晕开，就是好像……

梁冬：一低头，那个感觉啊。

林曦：对，我经常解释，就是跟你们家的这个擦脸的那些面巾纸越接近的，就是越生的宣纸，就吸水性太好。

梁冬：对。

林曦：就是实际上是讲的它的吸水性。然后象好的宣纸，你看这我笔上可能有一点之前的一点点墨汁，但是就是它可以记录你这个水在纸面上的全程，你一会儿对着会发现这个水痕会非常清楚。那通常这是比较好的宣纸。那最开始我们用毛边纸练习，然后你可以等你的控制力，就是对笔和墨的控制力好的时候呢，可以试着在宣纸上，但也买稍微熟一点的。就是有生熟各半的纸。就是它既有一点点能吸水性、能洇开。

梁冬：化得开。

林曦：对，但是呢又不是那么得生。然后现在还有一些纸，像皮纸啊，就是这个你可以拿来写书法的纸有无数种纸，但是最开始的确选那些不太吸水的纸比较好，而且也比较接近古人的用的纸。像我们现在看到魏晋的那些漂亮的字帖，实际上他们用的纸不是……这种纸应该是在明代，比较靠近现在才有的。就是当文人画，就是水墨画兴盛之后才有的。有一种麻的纸，还有就是在绢上的比较多，写在丝上面的，那丝就是更不这个吸水了。所以有的时候我会像练兰亭，或者像练一些就是魏晋的这些写的比较爽利的字，我甚至会用那个就A4纸，就是这样的打印纸都可以。

梁冬：那个时候人们写字，没有那么发得开吗那个？

林曦：对，没有，所以你看他的那些字的边界，边缘是非常利落、非常清楚的。

梁冬：我的问题就来了，就是说到底这个笔要多少的水，带着多少的水过来到墨里面合适？因为有些时候水多了之后呢，会化得不一样嘛，你写这个字出来。但是太少了呢，好像又化不开，那怎么办呢？

林曦：这个真的是要靠多练，这是经验。

梁冬：写着写着就……无法言传？

林曦：这个好像挺难的。就是这些问题，经常也有人会问我说，那有些我看他泡笔都不彻底泡开，就泡到什么一半就在写，这是肯定不可以的。就是这个毛笔它最开始拿出来新的，它上面是有一坨胶的，你一定要把它彻底地洗干净，然后彻底泡开。然后用完了之后，也一定要彻底地洗干净，然后晾干。这样你的毛笔的时间会比较久。那我们最开始不是讲过这个中锋吗？所以我的学生可能最开始他们就是练这样一条横的线。就先练这个。就挺无聊的，每天就先画这样的一条线，你看这是有中锋的线，它是棍状的。就是你感觉它是比较像个立体的棍儿。你要不要来试试？

梁冬：太麻烦了。就是你不写的时候，你不对比你不知道。

林曦：你看你很容易就写成这样，你看这一笔就是片儿的。

梁冬：片儿川，对哦。

林曦：对吧？就跟上面的不太一样。所以先……我的课程很简单，就是先练这个叫中锋横。就练这个。就是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不容易做到的。那天呢他们跟我说去一个书法教室，然后去了之后发现别人都龙飞凤舞写得很好，自己顿觉惭愧，然后就只能很悲哀地在那儿写一横一横的。然后这时候来了几个学生，就觉得说，哎呀，怎么练这么没有技术难度的。结果拿起来一写呢，发现有点抖。就是实际上我先拿了一张比较小的纸，我通常会最开始练习是这么长的，大概过一尺吧。

梁冬：就是要练到什么程度，练到好像很平稳的样子的时候，它就比较好了吗？

林曦：它不光是平稳，就是你的这个，就是要练出中锋，然后这两头呢有一个起笔收笔的问题，就是能把锋藏起来，然后这一笔非常地平稳。然后能够把这个锋收回去。所以这里面呢可能还有一个问题，叫做藏锋。正好这里有水，藏锋。然后这起笔收笔里面呢还有一个东西叫做提按。也就是说这个笔划的粗细，它实际上是你的压下去，然后提起来，它是一个空间里面的运动，能感觉到吗？所以就你写字的全程呢，就是因为我们是一个有时间限制的节目，我希望在这里面把最核心、最简单的那些讲给大家听。就一个是呢你写字的过程中执笔，就我们从最开始讲的，执笔的这个过程呢实际上历史上会有八百种讲法，告诉你怎么拿笔才是对的，实际上都没有……我觉得每个人的这个天生的禀赋不同，每个人的手的结构或者你的习惯也不同，实际上怎么拿都无所谓的。但是最关键的是，一个是笔不要掉，拿稳了。对，就是这个方便日后如果你写到比较难的字，比较需要用很多指力的时候呢，你的这个拿笔的稳定程度实际上非常的关键。第二个呢就是如果可以，你最开始是最好悬腕练。

梁冬：为什么要悬腕呢？

林曦：实际上很简单，你写字是从你的脊柱、肩膀、肘、腕，一直到手指头，这是一个力量的传导。然后这个你只要是有一个是固定住的，就好像圆规你知道吗？那你的半径大概就只有这么大了，但你看你悬腕的时候，我可以在这么大一张纸上写。对，就是限制。然后有一些人写字会这样，实际上也是我自己觉得是不是特别的好，因为很多人常年练字就会得这个，也会得腱鞘炎。就所以我们不讲一个绝对正确的执笔方法，但是我们讲说在这个过程中，就跟站桩一样，你的这个气、你的这个力和你的经络是不被阻滞的，就没有被挡住。

梁冬：你写字，同学们刚刚开始学字书字的时候，应该是坐着学呢还是应该站着呢？

林曦：我推荐站着写。所以你应该去宜家或者任何地方买一个能调那个桌子腿的高低的桌子，尽量高一点，尽量别太哈腰哈得厉害。但是我觉得站着写是对初学来说是比较好的。

梁冬：为什么呢？

林曦：就是说当你能把这么一个大的字写好的时候，你再写小的时候，实际上是相对来说容易的。但是如果你最开始就整天就写这么大的字，你稍微写大一点，你就支撑不住了。所以最开始我推荐从大往小练，而且尤其是一些贴，当你把它放大练的时候，它的比如说就是我们上次提到所谓的它这里面就像一套体操一样，它有多少个动作，你太小了，你都还没有做，这个动作就过去了。所以非常方便和深化你对这个字形的理解和研究。

梁冬：像这样写横，要写多少横之后，当然我这个问题很不专业，写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写竖了呢？

林曦：就是当你写出一条很饱满的这个，就是可能我们写出一条这样的横就可以了。

梁冬：其实要把这个横写得一直那么宽的话，那说明你这个笔和你这个纸之间的距离一定是在一个很稳定的、恒定的一状态下才能写出这样。

林曦：是的，通常你写出一个这样的横就可以了。

梁冬：看着简单其实真不容易。

林曦：做起来说，我觉得快的，一般我觉得两周都能写得不错。

梁冬：两周哦？

林曦：对对对，两周。你看就说这过程中，会有很多问题。

梁冬：那问题是什么呢？当我们刚开始用第一横来开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期节目要结束了，下一期节目再跟大家一起分享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谢谢林教师！

林曦：谢谢！

下期预告：从仓颉造字到书法盛行，历经五千年流转演变的中华书法见证了华夏大地无与伦比的璀璨文明。如何练就炉火纯青的书法技艺？笔锋流转透射出哪些人生哲理？挥毫泼墨又将如何诠释人与天地？敬请关注《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第五集：书法的明心见性。

 

20120805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五讲 文字版

2012-08-12 20:28

20120805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五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明心见性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8-05 21:30-22:15

资源下载：http://hi.baidu.com/eajian/blog/item/fc2c1fd5ccb954e550da4bb5.html

文字整理：晓杰  锉锐  赤梅舞雪  了了  青莲  墨者  慧从卢溪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在上一期节目的时候呢我们请到了小林老师，来给我们讲书法课。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术学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梁冬：用了差不多有一集节目呢，刚刚把器皿稍稍介绍完，然后写了一横，结束了。这一期呢，还得抓紧时间。

林曦：对。我们继续讲。上次讲到写这一横，我想给大家介绍就是我个人的一个教人写字的方法。那最开始呢，可能很简单，就是写这么一个叫做中锋横的这么一横。然后接下来呢，当这个……这一横有什么要求呢？一个是说用笔平稳，就是，那，实际上我还是挺需要你帮个忙的。

梁冬：怎么？

林曦：你来写一横吧。

梁冬：就对比一下，是吧？

林曦：不是。

梁冬：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这一横写的多么难，是吗？

林曦：对对。就是你可以演示一下什么不是中锋的横。

梁冬：哈哈哈。哎呀，你知道要这样的话可是很不容易的。试一下啊。

林曦：然后我就比较可以告诉大家这个不是中锋的横……实际上你写的很好啊，就是有点抖。

梁冬：就是有点抖嘛。

林曦：但是锋都还挺正的。

梁冬：往下走了，往下走控制不住了。我不瞒您说，我真的从来没有练过字，就是有一次病的时候啊，开始写字，抄经嘛，突然发现自己会写字了。就是一次，发现可能书到此生再读已经太晚，看来是上辈子学过一些。

林曦：嗯，是的。那问题就会出在……这里面就出现了就说，实际上就中间，我觉得稍微练几下这平稳度就挺好的，而且锋都挺正的。但是呢这个脑袋这儿是不太好，出现了一个骨头，就是你要想这一根呢就好像一个圆的面团被拉长了，它一定是匀的，所以呢……

梁冬：为什么我不能写出像你这样一个头呢？

林曦：那很简单，就是在原地把锋藏住，然后往这边走，然后在结尾的时候呢，先能把笔锋站起来停住，它就好了。所以，就是基本平稳，然后起收笔可以藏锋就OK了。然后……

梁冬：我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好的例子。一个初学者能写成这样相当不容易了，是吧？

林曦：这是一个非常，我觉得能写成这样很好啊，我觉得你完全可造之才。

梁冬：失敬，失敬，很高兴啊。哎呀，很高兴。

林曦：那么当这个中锋横，写完了之后呢，我们就会写一个中锋的竖。

梁冬：我看你写字的时候啊，就是有些笔划很快，有些笔划就很慢，其实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其实写字的时候，写每个字就像跳舞一样，你得有节奏。

林曦：对。但是这可能就是最开始练习我们还是学平稳，就是有一段非常重要的学写字的话是在书谱里边，它说初学分布。就是你最开始在学这个字的时候呢，你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呢叫但求平正。就是你要把这个平正先搞定，然后你当平正可以了呢，你就要务追险绝。对，这样就是你要去……你要去追求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

梁冬：什么叫险绝呀？

林曦：就是一些打破了平衡的。它在这个不平衡的表现下，它有一个平衡。这就是险绝。所以，这是之后的事情。所以最开始我觉得我们就是追求平正啊，然后稳定，这是最重要的。然后竖呢，只是方向不同，方法跟这个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竖的确是会比横稍微的难一点。因为它和你的，它和你的，这个方向，横会比较顺手，竖没有那么顺手。当竖可以了的时候，竖比较难的是很多同学都会写到这儿的时候（墨没有蘸好）笔开始这样倒，就写成这样了。

梁冬：对对。

林曦：这是我经常上课时会去纠正的，因为这样说明了一个问题，你不是以这个人为轴心的，你是以这个腕为轴心的，所以你写到这就不够用了，所以应该是全程尽量……

梁冬：垂直。

林曦：养成好习惯，这个笔是垂直的，这样来练习。当这个搞定了之后，没问题了，我们学转笔，就是他们说的画鞋印儿，这是你要……实际上是把你的横跟竖变成带转弯的。

梁冬：这是什么？

林曦：这个呢就是方便……

梁冬：窍诀吗？

林曦：这个好像没有什么诀窍，就是你的中锋稳定了之后，你看这个笔是跟着它转……

梁冬：那是不是要转得比较均衡，转出来……

林曦：对。实际上你就跟……实际上我觉得这跟开车非常像，或着骑自行车，就是你能走直道了，然后你还能转弯了，就是你能转弯的时候肯定是那个那个直线走的比较好的时候。就这些看上去很……实际上这些训练的确是挺枯燥、挺无聊的，但是我觉得它会有用。

梁冬：而且我觉的是这样的，就是我听一些这个跟林老师学字的同学们说啊，最开始的无聊的这一种压抑呢，对于你后来写字有很大快感的这种追求。为什么呢？比如多数人都写字嘛，很想一开始就去写一个字，写得蛮好看的，是吧？但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你不写字，只是写笔画的时候呢，其实你有一种很想把字写好的那种冲动，这种欲望本身其实很重要。就是养这个气啊，你理解我意思吗？

林曦：对。也是，我也大概听到了这样的说法。然后这个写完了之后呢，我们选择一个……那我的训练思路是这样的，我认为这个书法这个发展史本身就是它技术难度形成的过程。所以在小篆的时候就……实际上这个字的技术是非常简单的，因为它就是非常平稳的。但每次我说这是一个最简单的笔法，最简单的字的时候，都会有很多人进行反驳，因为长的是挺不人性的一个字。那我自己实际上我写得也不是很好，但是可以给大家看一下，就是这个字实际上就是你一直都在……使用我们刚刚说的这个比较绝对的中锋在写，就写出这样很棍儿的字，要能把锋藏好，就写这个的时候，可能不要太强调所谓的什么艺术表现力啊，什么之类的，就别想了，就能把它写稳写匀了就不错了。

梁冬：还是好看。

林曦：是的。当这个字我希望……就是通常我觉得最好能练到三个月，就是这个篆书，那我推荐的贴呢是这个《峄山刻石》这个是李斯的一个字，就这么练就可以，就是你会……

梁冬：三个月。

林曦：对。

梁冬：要写到什么程度呢？

林曦：写到什么程度呢？我就得一个是你的字形上……它这个字贴它会帮你练出很多平衡感，很多稳定性。然后以及中锋的稳定性还有起收笔的稳定性。就这些实际上是就跟学武术站桩一样是非常长内功的。包括到所有后来你觉得你的字，当你龙飞凤舞的时候你开始觉得飘了，浮了，都可以回去练……练篆书，都能获得更大的提高。

梁冬：就桩功。

林曦：桩功，对的。

梁冬：站桩的桩功，是吧？

林曦：这个是桩功。当这三个月过去你觉得OK了，你就可以选择隶书，正好汉隶也是在篆书的基础上发展来的。它呢就增加了这个提按和一些转折就是开始有一些速度、力度和一些变化了。就是在这个中锋的基础上，那篆书呢，隶书呢，大概比如说我们选一个……就它有一个非常代表性的一笔，这可能要单独练，叫做波磔。就是我们看到那个像个燕子尾巴一样的，那条我们随便就写这个“君”字，就你看就是这个字里面就开始有这个……

梁冬：非得这么一戳一戳的吗？

林曦：这可能跟这个……它实际上不是一戳一戳的，实际上它是有一个前进的阻力。

梁冬：诶，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啊。写字的时候所谓的前进的阻力到底怎样的呢？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到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和小林老师呢讲到了这个要有中锋，就像棍儿一样的写了这个隶书。然后呢就开始写，写了这个篆书之后呢开始写隶书了。

林曦：我们挑的这个贴是一个隶书里面比较朴拙的一个贴叫《张迁碑》。所以它跟篆书比起来它有很多笔的提按。

梁冬：我刚才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一戳一戳地写。

林曦：它不是……就是因为它有粗细的变化，它有一些提按，就你看着是这样的，像哆嗦一样地运动但实际上是一些提……就是一些提起来按下去。然后这里面有很多的方笔，就是每一个帖就像每一剂药一样，它解决……它帮你解决这个不同的问题。

梁冬：什么意思？

林曦：就是你在练习过程中你会有各种的问题产生，然后每一个你去写不同的帖就获得一种不同的能力，就每个贴带给你的能力是不一样的。

梁冬：这样的吗？

林曦：是的。像我在推荐完写……如果时间够的话一般我会推荐人写完这个《张迁碑》之后，他会去写一个隶书里边比较柔的碑，叫《曹全碑》，然后平衡一下他在这个《张迁碑》里面这个太硬的东西。

梁冬：诶，这个字写得真好看。

林曦：谢谢。

梁冬：为什么我就不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呢？

林曦：那等正安的课上完了，你也可以啊！

梁冬：这样子吗？

林曦：是的。基本上我觉得是天赋有差别，但是基本上如果按照这样的一种学习方式，严格地一步一步地进行，每个人都可以的。而且也有人说那为什么不可以上来我们就写一个楷书最实用的？那我觉得可能这就是理解吧，我希望大家学完一遍你既了解了中国的这个书法的发展史，你又了解了它的丰富性，它有不同的字体，不同的书体。然后有各种不同的书法家，然后有各种不同的工具，就是你好像游玩一样，你先看一看全貌，然后你再一门深入，你的那个一门深入是有选择的，不是撞大运的。

梁冬：对。我们在写字的时候呢，也在藉由一个学写字的一年的过程把中国的这个书法的演变的过程，流变的过程呢来温习一遍呢，其实也是一花一世界的过程。就是你自己写的一年，其实也是整个几千年中国汉字演化的一个过程。这样的话你就跟它接上，频率就接上了嘛。

林曦：对。这是我为什么设计这样课程的原因。而且的确就是产生一种样式，它一定是跟那个时代是同样频率的。然后一定是有一个生就会有一个克，下一个时代的风格，就正好是克制前面太过的。所以你实际上跟着这个历史的流走的时候你也是就省了很多力气去克服各种问题。

梁冬：就又把中国文化走一遍。就像李可老先生，我听说他学生们在讲，就是我的师兄、师姐们在讲，他开方子的时候，说他开一个方子，一味药开下去其实自己就像吃过一遍一样。就是他每一味药在写的时候全神贯注的时候，有一次我看见他那个烟啊，夹着一根烟都烫到手了，他全然不知还在写这个方子，写的时候呢，他每一次给别人开一个方子他就像吃过一遍一样。所以他特别累，他就每一天开二十个方子，吃二十遍药。

林曦：那肯定是长不胖了，那么多附子下去了。

梁冬：所以满头白发长的很瘦，所以你说的真的有道理的。

林曦：对。就是我觉得这种尽量穷尽自己能力去有一些更深刻的体验，我觉得是要比你，比较有目的的直接你就写好了某种字，可能对……就是看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梁冬：对，你是要追求这个在过程当中你自己心性的万千变化，要跟自己的心性把玩呢？还是说我写这个东西给别人看，你看我字写得很好。你直接找个打印机打出来了不就完了吗？就说我写的不就完了？盖上章。

林曦：所以很多同学也说，就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就是写一些我的……就我用钢笔写字啊或着我平时的写字才会得到改善，才能同步。那通常这个是可能要练到行书，才会……你的就是毛笔字会影响到你的平时的这个硬笔的书法。然后写完隶书之后呢，我现在只选了一个碑，叫做《张迁碑》。大家可以，《张迁碑》呢是一个很有力的碑。所以它对你的这个力度也是很有好处的；那写完《张迁碑》之后呢，也可以选择写另外一个碑，叫《曹全碑》。《曹全碑》是一个很秀气的碑，它可以克制你在《张迁碑》里面太过这个硬或者强的那些东西。然后写完……就是这又是一个升级版本的配置，那写完《曹全碑》呢，之后可以写另外一个碑，叫《礼器碑》。那《礼器碑》呢就是一个更精致，然后就是粗细对比非常强烈，非常就是……质感非常不一样。像这个《张迁碑》是一个非常像石头的一个碑。它的质感就你刚刚说那个一戳一戳的那个笔法，实际上就是某种像在凿石头的动作。然后《曹全碑》呢是一个，用最……我觉得比较确切讲它非常像一个，这个字好像是用蜡烛，就那个碑的质感很有意思，像用蜡做的一个字。而且呢感觉它的前方还有一个光源是有热能的。那这个热呢还在影响着它，就是那个，就好像蜡烛的表面，就是你……小时候你肯定摸过蜡烛表面。蜡烛表面是润润的，然后有点油，然后有一点阻力，但是又不那么锐利的一个表面，就《曹全碑》是那样的感觉。就是我们写每一个碑的时候，你要试图去感觉它的质感，当你感受到的时候，你一定会试图去把它表现出来。所以这个就是……就是我想是所谓的一个书法的神的问题。就跟学中医一样，有形的层次，有气的层次，有神的层次。

梁冬：不同的字是那个时代的一种精神气象的反映。你个人认为这个隶书是如何反映出来这种从春秋到汉这段时间这种气象。

林曦：就是隶书是一个开张非常明显的字。就是我们上次讲到这个笔阵图里面有一个叫这个……叫一横。那个说到横的时候那一横，我通常举的例子都会是隶书的一横，你看如果从这儿，就你会想到汉代的建筑。

梁冬：我有一次去一个物质文化遗产看汉代的这些石像啊。

林曦：对。汉代的石头是非常说明汉代的审美的，我记得是那个霍去病墓，前面有很多这个石头的像和狮子。虽然唐代也有很多这样的石雕，你去看一看明代的那些墓前面的石雕，那真的是气象上完全没有办法比。

梁冬：对。我就想很奇怪，为什么汉代的人，中国人，有那样的一种气象，而后来的中国人没有那种气象？

林曦：就汉代跟我们……我觉得就你会很欣赏它的气象，但它跟我们不太亲。因为我们现代的这个传统，实际上是一个明代文人的传统。就今天我们玩的这些东西是一个《遵生八笺》明代文人的……就是市场——这个城市商业发展了之后的一个传统。那还有一个源头呢，是唐代，唐代是一个包容性非常大，但是汉族特征并不是那么明显，就它盛在它的多元上面。然后到了宋代呢，就是文官政治开始是那种……这种极致的讲究精致，就它格物，就是任何一个东西都把它做到极致。所以宋代的画到今天你看着是很难……就中国画很难超越，我觉得汉代是有一种就是很难形容，就是霍去病墓前面的那些石像的那种感觉。它没有那么多精致的细节。就是天地一开，这个混沌的那个状态。

梁冬：混沌初开的时候。

林曦：对。你看到的是一个，是像一个逆光的轮廓，就它里面，就你当一座山，你逆光看它的时候，比如说日……太阳在后面升起。你实际上看不到这个山上的石头啊、树啊，你只看得到一个轮廓。但是你会被那个气势深深地震撼。我觉得那个就是非常汉代的一种感受。

梁冬：这个比喻非常恰当呵，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国学堂》。

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刚才呢请小林老师呢讲到了从一横里面看到不同的气象。尤其呢讲到了汉代，我觉得汉代的汉族人，他身上还似乎有某种的血性在里面，你看像霍去病也好啊，这些人包括像刘邦这样的人，项羽这样的人，都还有这样的东西在。

林曦：对。就是这个可能，那可能……我觉得需要培养这样的气象就多写写隶书，然后多读读《史记》吧。我觉得《史记》读起来你还是有那种非常非常利落的一些东西，就是可能后来中国文化里边比较精致的那些东西可能没有，但是就是那种气势的确是后来很难企及的。我们了解到隶书的时候，你去看汉代那种感觉，我觉得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悲剧感吧。一个是就是它的那个美里面，我觉得很多来自于它的那种悲剧感。就是一种比较宏大、比较悲怆的一些感受，就那个时代你觉得个体没有那么……就个体的情感没有那么明显，就是很多东西是跟国家、跟民族、跟宗教、跟这个更大的就超越个人的一些东西是联系在一起的。

梁冬：我有一种感受呵，比如说你刚才说的：写字，这个字看起来有哐哐的金属的声音，那个字呢像蜡烛表面上一样，那个字就像……就像我们学摸脉的时候，这个是鹅毛浮在纸上，那个是滑珠一样，其实一切的所谓的高级，我认为吧它其实是一种通感的能力。

林曦：是，就是它……

梁冬：就是你能不能看见观世音，你能看见音乐。

林曦：对，是的。这个能力非常的重要。那等……如果我们隶书，你觉得……实际上隶书可以在里面玩非常长的时间，因为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碑，那除了《张迁碑》、《曹全碑》、《礼器碑》，还有著名的《乙瑛碑》和《史晨前后碑》，然后还有一些像比较特别的，像《石门颂》，你了解这些，因为它就像一个母体，它产生了不同的笔法，不同的风格，接下来呢就可以选择，就可能是所谓的正体，就选择一个唐代的楷书一门深入，那唐代的楷书呢，大概有欧阳询那样的风格《九成宫》，就是非常的险峻、非常的精、非常的瘦，然后还有像颜真卿、柳公权。那我挑的一个楷书呢，是比较少见的一个颜真卿的一个墨迹，叫《竹山堂联句》，那选择墨迹呢是因为墨迹和碑实际上是有差别的。

梁冬：有什么差别呢？

林曦：在我们一会儿可能有一个资料上，我还特地有一个对比，就是颜真卿的墨迹和碑，就你看到那个白底黑字和这种手写的感受是不太一样的，那作用也不太一样。那鉴于现在很容易把楷书写得非常的没有生气、非常的板，那我觉得看一看墨迹你会知道：哦，原来他的字被刻成碑之后是那样，原来是长这样的。

梁冬：这是颜楷吗？

林曦：对，这是颜真卿的楷书。就写的时候可能是……那我有几个方法可以教给大家，你如何写得比较……这个里面实际上就有很多的动作了，就是这些，就跟我们最开始讲的那个篆书比的话，这里面已经有很多的……快要没有墨了。相应的笔上墨少的时候，你也可以把写字的速度变得慢一点。所以就是一个……写字就是一个你跟这个笔和纸沟通的过程。楷书就是大概是这样练的。当“颜”字你写完了，你可以选择一些别的碑，或《颜家庙碑》，或者是你觉得比较臃肿的，如果可能没有太多的这个、写得不够有骨头的话，那就可以去练《九成宫》。就是还有很多，就是可能这个可能需要找一个老师，就你这个学习的过程中，就像一个不断……就是我说的就跟开药方，就服药的过程。当你痰湿重了，你要燥燥湿，然后当你这个……

梁冬：香砂六君子丸。

林曦：对，你阴虚了，你可能要去滋阴，就是需要不断地调整，然后最后你达到了某种平衡。

梁冬：那一般的人他其实很难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林曦：那我觉得我就是，就像我这个书法课，它的这个路程差不多我觉得是可以的。就是最开始先写单纯的……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横竖来稳定中锋，然后紧接着练篆书，去建立一些结构感，就是平衡感。就是因为它那个非常的平均，然后去试着把字写像，因为它很对称嘛。然后紧接着呢，中锋稳定了，起手笔稳定，就起码拿着笔不会这么哆嗦了，然后就去练隶书，找一些……就是可以按照先《张迁碑》，或者……或最开始练《乙瑛碑》，也可以就《张迁碑》、《曹全碑》，就可能连两三种碑，在隶书里面把这个提按和这个行笔的节奏感受了。然后紧接着呢可以学一个魏碑，可能《张猛龙碑》，把力度再加强一下，然后之后选择一个唐楷。唐楷结束了之后呢，看要不要……因为很多人就在写这个唐代的楷书之后，他就觉得非常的已经很享受了，他觉得而且因为跟我们现在写的字也非常接近了，就可以了，但是我觉得最好是再能够写一个行书，写一个……

梁冬：行书和楷书有什么区别？

林曦：行书是先形成的，楷书是后形成的。

梁冬：对呀。

林曦：但是通常我们会觉得楷书和行书的笔法非常的不一样，就是楷书是楷嘛，就是楷模。它就是非常……有非常严谨的、法度的字。那行书就是好像舞蹈，就是能连起来，能有跳跃感，而且就是应该是最实用的一个书体。

梁冬：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发展起来，反而是先有行书后有楷书？按道理说应该是先写好了然后再连笔写嘛，对吧？什么原因呢？

林曦：因为是这样，就是楷……就是我们讲楷书，真正完全形成定型是在唐代。但是呢之前隶书就有隶书就有隶书的行草，就叫章草，是一种就笔划联系，但字与字直接不连起来的一种草书，就是因为总要记录嘛，记录就需要速度的。然后等到魏晋的时候，就已经……我们今天看到二王的那些行书就都已经形成了，所以它……

梁冬：楷书是后来对它的一个收摄。

林曦：没有。楷书就这一直都是两个体系，就楷……就真正我们今天定型的楷书，是在唐代形成的。

梁冬：所以说有些时候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了解这个中国汉字流变和演变的过程，你也会发现说：不是一个字是生命，是整个书法的这个过程本身具有某种的生命感。它发展到什么生命的阶段，它就会出现什么样的东西，这个东西呢是很有趣的一个观察。感谢小林老师呢，今天很我们大家分享了楷书的写法，但是呢在写字的过程当中，当我在留意看她写字的过程当中的时候呢，其实我是不忍心问她问题的。因为我觉得说，好像在这一刹那间，你能听得见这个纸和墨在说话的声音，好，感谢。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下期预告：从仓颉造字到书法盛行，历经五千年流转演变的中华书法，见证了华夏大地无以伦比的璀璨文明。如何练就如火纯情的书法技艺？笔锋流转透射出哪些人生哲理？挥毫泼墨又将如何诠释人与天地？敬请关注《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第六集——书法的运笔之道。

 

20120812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六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运笔之道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8-12 21:30-22:15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在过去几期里面呢，我们请到了小林老师啊和我们一起来学习书法汉字。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术学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梁冬：在前几期的时候呢，我们从这个篆书到隶书到楷书，然后讲到这个行书这个事情。其实呢，行书很有趣啊，我们上次节目讲到，先有了行书，后来呢楷书在唐朝才形成。这当然这个历史的流变，今天呢我们跟大家分享一下呢：行书。

林曦：对，行书实际上是一个生活中最实用的一个书体。因为楷书你要……楷书的那种写法你写一篇文章可能好几天过去了。所以实际上我们小时候，你记得吗？都很期盼能写所谓的连笔字，就是能把这个字和字联系起来的。所以行书实际上是我觉得，如果你希望个人的书写漂亮的话，应该真正下功夫的一个书体。那行书呢，历史上有很多代表的字帖，比如我现在给大家挑的这个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冯承素的这个摹本。那到后来在这个宋代的时候，有四位非常著名的书法家，像米芾、黄庭坚、这个苏东坡，他们都有……都有非常代表性的行书作品。包括到明代的董其昌有非常……很多人喜欢。所以你可以去挑一个跟你性情比较近的。但是像我们节目开始说，我说一定要“取法乎上”，那“取法乎上”这些经典作品的好处呢，你会发现后来的大家基本上都受了王羲之的影响，他那个时代就是那样。那这就跟中医里面的经方一样，它是一个……它是一个始祖，它是一个土壤，你什么样的种子投到了这个土壤里面都是可以长出果实的，所以我们往上学肯定对于长出一个相对来说有高度的自我是有帮助的。

梁冬：这话讲的太深刻了，太有意思了。

林曦：我的老师是这么跟我讲的啊，所以我才能这样告诉别人呀！就是我可能写一段……写一段《兰亭序》前面这段，就是想象中写这个的速度也不会那么的快，就还是要一笔一笔，就是你在之前练的那些中锋啊，什么，但可能它会有更多的技术。

梁冬：想起当年王羲之他们写《兰亭序》的状况你就觉得很有趣呵。一群人等，早春三月，俯仰啸歌。

林曦：是的。所以它是一个……它是一个非常瞬间的东西。所以你后来去临肯定从精神上会……会差的比较远，但是你可以学习它的……学习它的这个方法。

梁冬：你每、我估计你临这个帖，已经临了很多次了，很多年了呵。你觉得你现在写和最开始的那些时间写，临这个帖有什么样的变化吗？在心性上？

林曦：我觉得每一次……经典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不断地看到它，你还是发现有好多没看见的东西。所以每次就是可能会熟，比你十年前写要熟悉一些，但是总是在技术上会觉得，还差……

梁冬：只是无限逼近。

林曦：对，还是差的很远。

梁冬：你不会这期节目都这样写下去吧？

林曦：我就再写到……写到……这因为正好是一行呀。

梁冬：我就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就说当你写到一半的时候，你发现这个纸不够了，那你就只能写一半时怎么办？

林曦：你看它上面实际上很多字都是这样的。就说可能我们从小老师被告诉说一定要每个字都一样大。实际上古人写这些字的时候，他还是比较性情的，你看他所有的到下边儿的字都比较缩、比较扁。实际上古代人不是很介意这件事情。我们比如说画完一张画，题跋的时候下面不够了，也会写出很多小的字在旁边，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可能跟审美有关系。我想说的是呢，就是写到行书的时候，因为它都是这样成行的，实际上你这个问题问的就是所谓的我们讲的这个“行气”的问题。就是说“行气”就是最开始呢我们看单个的字，看单个的笔划，但是到这样写成一串了之后，她就变成一呢是在这个字中间会有一条轴线，你看这些字虽然这样扭来扭去，最后它都是穿在这条轴线上面的。

梁冬：对！

林曦：所以这种轴线的平衡，是这个行气的关键。有的时候你一个字你看它歪歪扭扭的，但始终是平衡的。这一个字可能往这边扭，一个字往这边扭，但是它里面有平衡。有的时候一扭，好像我们刚学写字的时候就很容易就把那个平衡给扭没了，这是一个；第二个呢就是它有一股往前的力，就必然有一股往后的力，它是平衡的，这个平衡是挤出来的。

梁冬：什么意思，此话怎讲。

林曦：就是古人说这个行气就好像二个担夫过独木桥，总是你要让一下，我过去一下你就让一下，就跟跳舞一样，两个人我在出前一步，你肯定要退一步。所以，每一个字和字之间，他都不是独立的关系。就是行书的难，实际上就难在这种一串能够串起来，就是能够“贯气”，这是行书真正的难点，这个很多人临行书的时候，会临成这样，就比如说永这个字……一个字在这……然后一个和在这里，然后接着下来九，就是它完全打破了，它之前的这个结构。那实际上我觉得学行书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学它的“行气”。

梁冬：就是字和字之间的那种遥相呼应的挤压。

林曦：对，而且行和行之间还有（行气），就是这一行跟这一行之间它还有这样的关系。

梁冬：就是挤压感。

林曦：对！一个是挤压感，一个就是说呼应、平衡，就是有左肯定有右。你看古人的字都很有意思，你看这个茂字，它这一笔兜过去了，它毕竟还再兜回来。就它永远没有……就是笔无孤起。就是没有孤气的笔划，就是很多笔划都有这样的特征，都是……两笔之间有联系的。这个可能就是在，当你的这些点画功夫都基本过关了的时候，要更加刻意地观察这个所谓的“行气”，它一定是轻重、粗细、婀娜、刚健就是不断地两种相反的特质，就跟阴阳的这个运动一样，不断地在撞击转化、相生相克，然后形成了这么的一行和一篇。

梁冬：其实有些时候，我们看字不是看一个单个的字嘛，是看一篇，你一眼看过去的那种感受，它彼此之间有种你未必能购留意到但是一定能够感受到，它彼此之间在内在存在的的一种重量的平衡感。稍事休息，马上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国学堂记：书法之美与平衡密不可分，平衡也成为字里行间的阴阳五行，如何获得完美的平衡感？如何临帖才能足够相似？不同风格的书写范式能否切换？书法如何表现线条的艺术？双钩对临有哪些优点？为什么倒着写字进步更快？《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下节娓娓道来。

梁冬：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讲到写行书的时候呢，你要照顾到每一笔划之间的这个重量平衡感，所以就是笔无孤起啊，是吧？就每一个笔划看似这样写下去，它不是一个单独的笔划。

林曦：对，它一定跟另外一笔有联系。就是我们刚刚花了一定的时间，把从篆书一直到行书，这里面我介绍了我认为合适的，适合练习的各种碑帖。那这个过程结束之后呢，你会发现你会获得一种能力，就是一种对不同的质地的笔划和不同结构的字，你都能够比较熟练的掌握。就是变换起来你不会觉得，就是和那种我这辈子只练过一个碑一种帖的感受是不一样，那怎么能够……

梁冬：那怎么切换呢？

林曦：不用切换呀，你的心应该就跟一个镜子一样呀，因为这里面虽然形状在变，但技术的内容没有变呀。就是……所以中国的书法，老外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是“徒手线”，就是徒手写的线的最大集合。就是他们把你所有的这些……你写的认为所有不同的笔划，他认为就是一个线，那这个线呢大概只有三种运动方法：一种是平行；一种是上下；一种是扭转，只有这三种运动方式。所以你把它当作一个线的艺术，一个线条的艺术，你通过这个线条去传达自己的性情，然后通过这种对线条的锤炼来重新……这个反作用于心灵，就是……练书法，就是这么点事儿，核心就是这些内容。然后这样的练习呢，那可能，我经常会听到的问题就是，我如何才能把一个字写的像，那这就……

梁冬：就像帖，是吗？

林曦：对呀，就是你跟它是能够相像的呀。就有的时候，我把那个，只在抄内容，完全跟帖不像的，我说是在抄……抄写。就是他没有在临，临是什么？就是，临跟摩还不一样，临是对临。摩是这个完全把一张纸贴上去，然后沿着它的边缘，然后复印机一样的复印下来。那这些方法……就是如何能够像那个帖呢？这个叫入帖，就是如何能进入到这个帖。而且就像你说的这个，这个是无限逼近的过程，你就完全跟这个字帖写成一样的了，那有可能，它还是会有神上面的差别。那我自己练习呢，我会比如说写一行之后，我会拿一支红笔，这是介绍给大家的方法，就是把你不像的地方挨个改出来，就是自己批改作业。这个方法比较笨，但是，非常的有效。大家小时候可能玩过一个游戏，叫找不同嘛，我也提到过，就是两张图非常接近，然后你再去找它的不同，实际上找出帖和自己的那个字的差别的过程就是找不同。当然，如果你能够找出那么微细的差别的时候，证明你已经写的相当的好了。但是现在的练习通常是比较，我觉得很容易很马虎的，就是我们太容易放过自己了，就差不多看着已经有点像了就可以了。

梁冬：你是那种人吗？

林曦：我是要穷尽的，就是我要求是两个字能贴上，然后，对光还没什么阴影出来的那种，就是我觉得要先，就是这可能就是一个人……就是每（个人）治学的方法吧。我觉得先要谈到能够入了，你再说我有本事跟它不像，但是你得先有本事跟它像才行。

梁冬：要朴素得起。

林曦：对对对！

梁冬：很多人朴素，你还没过过繁华生活，你搞朴素，那很假嘛，是吧！

林曦：是的！你要先，就是先能够跟这个帖一模一样了，然后你再说我可以跟它不像，那我觉得这个是你的选择（问题），不是能力问题，所以，先要把能力解决了。

梁冬：嗯，说的太好了。

林曦：那接下来呢。我可能给大家介绍几种方法，如何能够像这个帖。就是你如何去用一个……所谓像实际上是需要某种研究，就是用研究的态度去写字。那这研究包括什么呢？一是就是说你可以去……我介绍的方法是叫“双勾对临”。“双勾对临”这个方法是说，你看到一个字，然后呢就像画画一样，去把它……就小时候你出过黑板报不？就是相当于你出黑板报……实际上你做完之后，你对它的每一个空隙之间的关系，会顺便也把线条练了，这个也练中锋的。

梁冬：哎，你这个方法很好，看来学任何东西还是有方法可言的。

林曦：那当然啦，方法决定了你能学成什么样子，我觉得。这个出锋的地方跟这儿的关系，就是，就我现在肯定是用一个不太严谨的态度在临，但实际上，一个字可以玩很长时间，你才可以……才能做到无限逼近它。

梁冬：我刚才不知道你要这样双勾临，你知道吗？所以呢，当你选择一个笔划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要写个复杂的，我看你犹豫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犹豫了零点几秒，呵呵！

林曦：对对！这个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也还可以，就是这个方法呢可以做得比较仔细的，就是你会看到很多细节，那这些细节可能是你……你在突破惯性的时候……没有突破惯性之前很难注意到的。像你看这个“隐”字这里面的这三横中间的空很有意思，这个是一个……是一个条形的。然后呢，你看这第二笔呢又微微的跟上面有一个呼应，是往上提的，然后过来。然后这个呢是这个是一个聚，这儿就是一个散的关系。就永远是一个收紧，一个放松。这里这两笔的关系收紧的，然后这里又放松了，然后紧接着呢，这一笔又……这个点又搭在了它的上面。这就是这种聚散离合和这个向背，还包括这种交叉，它都是一个关系。然后这些关系都是它构成它的特征的。

梁冬：啧，果然是个好方法。你不这样画你真的没有看到它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林曦：对，你很容易就是，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对，就是然后我这儿稍微小了点。然后你这样，就是这是一个叫“双钩对临”，然后这是方法一，方法二呢，就是我上次教的，倒过来写。

梁冬：把一个字反过来写的，是吗？

林曦：对，因为……

梁冬：要逼近它了，可以。

林曦：你反过来的时候，在你心目中它是一堆线条，它不是一个字，所以呢你不会用你的惯性去写它。

梁冬：但你写的时候笔划还是按照这个字的这样线条呵，我以为就从上往下写了呢。

林曦：可以，可以，可以。

梁冬：也可以吗？

林曦：可以，你看这样我就可以反着写了。

梁冬：哎，转过来，我看看。

林曦：转过来。

梁冬：也挺好，挺好的。

林曦：对。转过来就还挺像的呀。

梁冬：对呀。

林曦：是吧！就是……那这样倒着写了，不是为……这个字肯定从笔法上它是不好的，因为它毕竟是倒着的。但是你能看到，比如说我们正常写一个“子”字，你可能就很难把这个弧度，你看它这个……它这个帖上的这个弧度很难写出来。因为它不在……因为你会根深蒂固地认为这是一个这样的东西，你很难写成这样。

梁冬：换句话来说，就是说我们都有惯性。如果按正常方式写的时候有惯性，这个惯性就是我们写字的“业”，你要反过来呢突破了你之前的“业”嘛。

林曦：对，是的。

梁冬：“业”就是“业障”的“业”呵。好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国学堂记：为什么提倡倒着写字？如何快速提高书写水平？练习书法如何自我鼓励？敏锐的自我判断该如何培养？练习书法如何提升自信？作品感究竟从何而来？书法中折射出哪些成败之道？如何重塑失落的人格？《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下节娓娓道来。

梁冬：刚才呢，林老师呢，小林老师呢告诉我们两种把这个字写得像的方法，看来任何事情都是有方法的。第一个叫“双钩对临”，另外是把这个字反过来写，这样的话呢，你就能够……

林曦：叫倒着写。

梁冬：哦，就叫倒着写啊？

林曦：对。

梁冬：我还以为有高级的那种说法。

林曦：没有，就叫倒着写。

梁冬：对。但是这样有个好处，它帮助我们呢去发现那个帖里面那个字与我们习惯的这样写的字之间的不同。我们习惯这样写的就是我们的“业力”，我们每一个字都是有“业力”的。

林曦：所以我推荐大家呢就是把纸折成这样，就是你任何一张纸，你要写一个字的时候，最开始可能会……这个方法会有一点烦人，但是是有效的。你折成四部分，你在第一个里面呢，就是完全用你现在的这个水平你写一个。然后第二个呢，你双钩，就是写完了之后，你可以拿一支红笔改一改。比如我写一个“招”字在这里，那我写完了之后，我觉得哪里不像，然后我会把它用这样的，就是先找到我觉得哪儿写得不好，改一改。之后呢，第二个字我用双钩对临，就是双钩下来，然后你就会发现：哦，好多地方都看着有问题。这样写完了之后呢，倒着写一个，那相当于最后一个是你现在，这一个是你现在的水平。这两个工作做完了之后，是你进步了的水平，然后把最后一个字写在这儿。所以我觉得这个是一个非常适用于已经写得还可以，但是呢有进步的瓶颈了，就是怎么都觉得哎哟我再怎么努力，好像跟这个帖都有距离了的，最好的方法。

梁冬：这个事情给我一个很大的启发。你知道吗？跟你聊天的时候。

林曦：为什么？

梁冬：就是任何事情都要找到方法，你方法不对啊，那很笨，方法对呢，就是可以进步得很快的。

林曦：是，因为……

梁冬：投机取巧是一门品格高尚的事情。

林曦：因为方法会帮你缩短距离，就是会帮你省掉那些做无用功的时间。因为有的时候，我认识很多非常勤奋的练书法的好同志，他们就每天写很长的时间，就每天那个桌子下面就像小山一样的一堆一堆叠起来，但是他的进步可能非常（小）。他一直在重复他自己的水平。

梁冬：呣，重复他的错误。

林曦：对，我觉得要做……因为现在大家时间都非常少，就是虽然我们说要……就是写字是一个慢生活的一部分嘛，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追求有效性的。就是你要给自己鼓励，你需要成就感嘛。你要是老是不进步，就写来写去还是那个样子，我觉得就这事再风雅、再美，我觉得很难坚持。

梁冬：我告诉大家一个把电视节目、谈话节目做到还可以、有点像的一个秘诀，这个秘诀呢，就是……

林曦：你不是上次说了，就是微微往前吗？

梁冬：对，那是其中的一个秘诀。要往前倾得像贞子一样扑出电视，这样的话呢你和观众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接近感，这是一个秘诀。第二个秘诀呢，就是你要把自己的节目拿来看。就比如你说一段话，然后呢，你跟那个你喜欢的人说话的样子拿来对比一下，你发现呢，哦，原来我真的跟他的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的偶像呢是窦文涛。就我观察为什么他说话就这么有意思呢？我发现呢他呢就是知道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而我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个节奏感的。当我把这个调完之后呢，他们就说，哎呀，你说话好有文涛的风格啊。然后我就开始超越，超越自己了。所以呢，跟你这个是一样的，找到不同，然后呢再……然后呢双钩对临，然后再倒着做，是吧？诸如此类的。

林曦：对，永远是这样的。就是你要先对实际情况有一个清楚的认识，你才知道从哪里改善起啊。就如果一个人他觉得我已经写得太好了，那这事儿就没得聊了。

梁冬：其实一个谈话节目真正的秘诀还不在主持人上，在于嘉宾上。大家发现说其实同一个主持人，同一个班底，由于嘉宾不一样，那出现的变化就太大了，这才是真正的秘诀。很多人花很少的时间去找嘉宾，花很多的时间做后期，其实这是很笨的，应该花大部分的时间去找一个好的嘉宾。

林曦：而且就是你会发现即便是有很好的这个对谈的人，但是由于你前面有一个很所谓的类似于脚本的东西，有一个提纲，你会发现说着说着哎又得扯回来，哎我们说到哪儿了。

梁冬：哎，对，你说到字这个事情，我有一个好奇。就是说如果这一笔你写差了，就书法，就这一笔已经写差了，已经不像了，应该坚持把这个字写完呢，还是说就放在那里？

林曦：我觉得你问到了一个非常核心的东西。

梁冬：哦，真的吗？

林曦：这是我一直都要说的。就是说无论这篇字写成什么样，一定要写完。因为你明白吗？就说觉得好和坏，只是你当时的一个自我判断，不见得是真的好和坏。我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摄影，然后我找了一个师傅带我，然后这个老师给我……就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说你会画画，你还这个照相，实际上跟这个是一样的道理，你只要学会基本的技术，就光圏、快门这些基本的技术，知道了之后，你就自己大量地照。然后有一句话他就嘱咐了无数遍，他说：千万不要删照片。因为现在都是数码嘛，就是你多买几个硬盘存（起来就行了）。他说这是他的惨痛教训。他说他以前就是非常清楚地认为自己哪个好哪个坏，坏的就删了。结果呢，有的时候会整个存了忘删，然后再回去看，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不一样了。以前觉得不好的照片，竟然特别想留下来。然后他就想：啊，以前不知道删了多少好东西。所以好坏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认识，但是你，就是这个看目的是什么，我说了就是写这张书法，你可能……如果四十岁开始写，你可能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成为一个书法家。但是你写字这件事情，是带给你是一个完整的体验，你要的是这个体验，而不是那个结果。所以你借到这个……这个写得不好，你还能继续往下写的话，证明你做了一个非常迅速的心理调整。就是一脚摔在地上，摔得很难看，还可以站起来，然后从容地走下去，这是一个多么高的人生修行啊。

梁冬：崴到脚之后顺势打个滾，然后以为这是一个空中翻的动作，是吧？

林曦：对对，对对，就是你能……所以对很多人来说人生就是这样，就是你能完整地把一件事情做完，不带太多情绪和判断地把一件事情做完，往往就是成功的80%了吧。

梁冬：最近有一本书很有意思，叫《意志力》。在亚马逊上这个从第1000位，有一天我发了微博之后，涨到了700多位。我也没看，我就想，因为朋友跟我说这本书很有意思，后来他寄给了我，他是出版人。寄给了我之后呢，我发现它里面讲了一个很核心的一个观念，就是大部分的人就是缺乏你刚才说的，我做到一半了做得不好了，我怎么能够坚持下来。

林曦：对。

梁冬：也许你只要坚持了，最后你发现你还是比别人做得好。

林曦：我觉得这个坚持基于两个东西，就是我记得我通常上第一节课不是讲那个中锋横、中锋竖，然后写独立的篆。就是还没有到独立的写字之前，大家会交上来厚厚的一摞，都是横啊、竖啊，然后左转弯、右转弯，就跟大鞋底儿一样一页一页的。然后就看着这些作业，我基本上就已经能够判断哪些同学是有这个作品感，哪些未来是没有什么作品感的。

梁冬：什么叫作品感？

林曦：作品感就是说，哪怕这张纸是一个是一张废纸，我也是整整齐齐地把它写完，然后可以……

梁冬：码好。

林曦：码好，可以放在柜子里，然后作为我未来的可以一个拿出来给人看的东西。就是这个作品感的核心不是说我要把这个东西给别人看，而是你需要养成一个习惯，有开始有结尾，然后全程保持平均情绪。

梁冬：我跟大家分享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分享一件事情。这个对我来说，对我梁冬来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刚开始做主持人的时候，做得特别惨淡，特别惨痛，其中的一个标准就是当时跟我同时去这个电视台的，还有一个人，叫董嘉耀的，他呢因为做得比较好，单位呢就凤凰卫视就把他的老婆办到香港去工作了，而与此同时没有办我的老婆去。就说明我做的有多差，你知道吗？这个事情对我打击很大。然后那个时候呢，我呢就想不干了，不干了呢就那个时候互联网很热嘛，我想辞职，主持人不干了去做互联网。甚至还打开了新浪的网页准备填一份这个招聘启事。但是后来呢我们的这个台长呢王纪言先生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走也要摔倒了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你别趴在地上走，那就完蛋了，你这一辈子就趴着出去的。

林曦：是的。

梁冬：所以呢我就一直扛着，扛着，扛着，哎，最后拿到了年度主持人才走。那个年度主持人后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说它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心理模式，如果一个人一开始每一次都是在趴下来之后，摔倒了又爬起来换一个地方重新站起来，而不是说就在原地站起来再走出去呢，他会形成一种失败的人格，他一辈子都会失败的。

林曦：所以我觉得成功的人只是他比较习惯成功而已。

梁冬：你这话说得太对了。

林曦：他从小习惯优秀，就是不太能够，就是他都不知道怎么不优秀，就这个跟骄傲实际上没有关系。就是我有的时候去学茶，我的那个茶道老师他就会，我们有的时候结束之后就会冲上去，帮他洗盖碗啊洗杯子，他就不要。他自己坐在那儿，就洗完，一直到他特别慢地把那个东西包完，就大家坐在那儿等半天。但是那一刻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个感受，这是好的。就是因为你看到了一个事情的……

梁冬：源起。

林曦：这个成住坏空，从形成到消失，就从生发到潜藏的全过程。就你心里面的体验是完整的。

梁冬：所以说“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是有问题的。成功是成功之母，失败是失败之母，是吧？

林曦：就失败有可能成为成功它妈妈，但是有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梁冬：除非你有很好的转你的心法。

林曦：对，就是你要转化，实际上是挺……这个东西是挺难的。

梁冬：特别有意思，感谢小林老师。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和大家一起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

下期预告：从仓頡造字到书法盛行，历经五千年流转演变的中华书法，见证了华夏大地无与伦比的璀璨文明。如何练就炉火纯青的书法技艺？笔锋流转透射出哪些人生哲理？挥毫泼墨又将如何诠释人与天地？尽情关注《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第七集：书法的生命共振。

 

20120819国学堂—梁冬对话林曦第七讲 文字版

本期主题：书法的生命共振

 

主 讲 人：林  曦

主 持 人：梁  冬

播出时间：旅游卫视 2012-08-19 21:30-22:15

 

 

本期预告： 

画外音：怎样的心性利于写字？

林曦：一定是你的心跟这个手的一个最协调、最舒服的状态里面你能写出好的字来。

画外音：书写过程中如何用气？

林曦：最开始追求严谨，由严谨呢去追求放松，一定的放松之后再去追求严谨。

画外音：当代艺术有哪些特点？

林曦：当代艺术是比任何一个我们过去的时代都强调创新、个体和完全崭新的一种状态的。

画外音：书法如何融汇历史？

梁冬：每一个字似乎都有一种远古的招唤，你觉得如果你不是一个孤独的人，你总是活在一个历史的长河当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画外音：《国学堂》全新策划，展开笔墨丹青的历史长卷，从书法艺术窥探文化传承，以笔锋流转探寻人生之道，书画家林曦带你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一起聆听书法的生命共振。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今天可能是我们请小林老师来给我们上课，这个阶段的最后一课，也是总结之课。

画外音：林曦，中央美术学院硕士，职业画家，曾于法国、印度、香港、新加坡等地举办画展，出版有个人的书画集、小说、音乐专集等。

林曦：古人说练字不费百日功，实际上，你只要在三个月，我的经验是，你只要在三个月里面，定时定量的写，而且正在正确的方法指导下，一定是会有相当另你惊喜的成果的。因为，可能，有几个忌讳的是，一个呢，就是说，你有兴趣的时候写，没有兴趣的时候不写，你知道这跟舞蹈练功一样，你看他们，就是唱戏的也是这样，它需要一个你的身体、你的肌肉要习惯这个时候做这件事情，所以，古人很强调叫日课，就是每天我的这个功课都是一样的，而且，他那种滴水穿石的积累，最后一定是……比如说，三十天你每天都写一个小时，和你突然猛的写了三十个小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冬：对。

林曦：嗯，而且，但这两种练习我觉得要，要同时进行，就可能你，你会用一个时间来冲刺难度，比如说，你会这一周你写某一点，每天写超过两个小时，给自己一个比较多的一个功课，就是埋头苦写，然后剩下再过一周呢，你可以每天就巩固一下，写十分钟，二十分钟。

梁冬：但每天都要写。

林曦：对。但你每天都在写，你要把我们身体就好像理解成好像一个土壤。种子每天是要浇水，它才接着长的，这是生物嘛，书法是另一个长在你要习惯的新的生命方式。

梁冬：其实对应于我们的植物神经系统嘛。

林曦：对对对，实际上是很像的，就是……就是书法这个东西也是一个肌肉记忆，就弹钢琴啊什么的都是这样，它的记忆长在手上，不在脑子里，如果你还在用脑子不断地判断哪个好哪个坏，我该怎么写的时候，那可能就……

梁冬：还没入门。

林曦：可能这个技术还差的比较远。

梁冬：嗯。这个很有意思，就是说：你平白无故地在手上多长了一套系统。

林曦：是的。

梁冬：你想想看就大部分的人，他的系统就在脑子里面。

林曦：就古人讲：心手双畅嘛。你只能是……一定是你的心跟这个手的一个最协调、最舒服的状态，你能写出好的字来。

梁冬：对，说回来，你刚才讲这样一个练字的过程，首先要形成日课，百日筑基。

林曦：对，跟百日筑基很像，就是也是一个……就是基础你是需要一个这样长的时间，它才能够……能够形成的。所以很多都是最开始热情很大，然后头这么一个月写的很多，完了之后就慢慢逐渐逐渐减少。这实际上你最开始可以不写那么多，但是你一直坚持。

梁冬：所以买一套好的笔和纸是多么重要！

林曦：那当然，你面对它时你是一个享受啊。

梁冬：而且关键是，你说我已经买了那么贵的，我为什么不把它用完？很便宜的，找一张报纸来写，你就觉得这个东西很浮皮潦草，所以我一直认为……我以前不理解啊，为什么结婚要搞的很复杂，其实我现在知道了，自己把婚姻这个仪式搞的越复杂，它的逃脱成本越低，在心理上。你想想看，如果这个婚结得很浮皮潦草，两个人甚至连结婚证都没拿，找一个亲戚朋友去拿，这个就结了婚了，他不会尊重这个婚姻的，他一定要当着很多人去承诺，承诺很多事情，把整个仪式做完。整套戏，整套活做完了之后呢，噢，他就有这么个仪式了，所以在心理上呢……

林曦：对，仪式是件挺重要的事情。就好像我觉得我每天早上起来，这个洗完手洗完脸喝完水往那一坐，拿一张新的纸开始练字，就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天的开始。

梁冬：就是好像没有练字的话，今天没开始过。

林曦：对，就是你那个状态肯定是不太一样的。

梁冬：就很多人吃饭，就吃一顿饭，如果最后没有干米饭垫底的话，他觉得这一顿饭其实是没有吃的。

林曦：对。

梁冬：仪式感。

林曦：对，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仪式感，而且就是我说的让你……最好是你这套练摊儿的东西都不要收。因为你知道拿出来摆的那过程，实际上就挺烦的，就你天天看着它，本身这件事情就会督促你。

梁冬：虽然看似这个东西不重要，其实这对于写好字是有很重要的一个指征的。

林曦：对，刚刚我们讲的是定时定量，而且这个一定要是一个可坚持的量，就是既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又不至于折磨到自己。就是不要突然今天发奋写了十个小时，然后未来二十天都一笔都没有写，这种事情是不要有的。哪怕每天只有二十分钟，但这二十分钟一直都保持就是刮风打雷下雨永远不变的二十分钟，它是非常有效的。然后第二个说所谓的正确的方法，就是一定要攻克中锋的这个难度，在中锋稳定的基础上开始去写别的书体的时候，你可能要专注于两件事情，一件就是说这个笔尖，在任何一点都是能停住的。所以古人有一个说法叫积点成线，就是你的每一点都是经得起放大镜看的，就千万不要有那种就是很帅的一扫就出去的那样的笔划，这个可能是一个非常细节的技术问题。

梁冬：什么叫很帅的一扫就出去的笔划？什么样子？

林曦：那个笔划长这个样子，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是不可以的。如果你是一撇，这里是要能够停住的。就是也就说这是刹车在这里，这个讲的什么呢？就说你的控制应该在每一个地方，就是只要这个字是黑的地方，就是有你控制的地方。所以有这样的……这样的笔划呢，代表说你的刹车只到这，然后后面是溜车。这个适用于所有的字，包括草书。你看唐代像张旭、怀素他们那些草书。它一划跟一划之间是，这个东西叫牵丝，对吧？

梁冬：对。

林曦：你会看绝对不会像今天的人这样很随便地这样在那鬼画桃符地这个画，是非常有讲究的。就跟舞蹈一样，你看着是一个非常跳跃的一个动作，但是里面是有控制的。

梁冬：就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好多舞蹈家跳出来的每个动作都是计算过的。

林曦：对。而且你就非常地轻松，但是你自己去试一试，非常……需要很……就是你知道这个画面上，就尤其对跳舞的人来说越看着轻松的动作，越看着流畅的动作，需要的力量的控制越大。

梁冬：有一段时间呢，我刚刚开始在……有些人在帮我拍些照片嘛，做访问的时候拍照片嘛。我就觉得说……他们叫我摆的Pose（造型）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拍出来还可以。后来有人告诉我一个秘诀，他说你知道拍笑容要怎么拍吗？我说怎么拍，他说你要用舌头顶到你的上牙齿，然后呢，尽可能的拉开两边，这样的话你会很难受，但是拍出来的笑容呢，才长得比较像广告里面的笑容。

林曦：是的，就是往往令你舒适的可能就是一个比较懈的动作。

梁冬：对。

林曦：所以经常都有这个写字的时候，然后他们就会觉得说，这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力气，就是说实际上你适应了这个力气之后，你才可能写出有力的笔划。但是力度呢，不能太早追求。就是还是在最开始追求严谨，然后由严谨呢，去追求放松，一定的放松之后再去追求严谨。力气是在你写的过程中，就像你说我写字会有那个沙沙沙的那个声音，实际上那个声音往往跟力度是有关系的，有的时候我晚上在工作室写字，你会听到挺大的声音，就是那个笔毛和这个纸的纤维接触的那个声音。

梁冬：嗯。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就像我上一次节目提到的，如果你专注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笔真的是在和那个纸说话的。

林曦：是的。

梁冬：好，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国学堂记：练习书法为什么要“无意识”？如何进行“去意识”的过程？模式的学习有何特点？行气与章法有何关联？“文人书法”是如何产生的？繁体字的美体现在哪里？临帖如何快速进步？书法如何反映性情？《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下节娓娓道来。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到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刚才我们跟小林老师讲到这个纸的这个力道的时候，就我们常常听说，说这个人写字啊力透纸背。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为什么有些人写字能力透纸背呢？他真的是有像练气功那样穿过去那样过来吗？

林曦：我觉得你往玄了讲是一种气的形式吧。但是往浅了讲，不是浅，就是往物质这个层面讲的话，我觉得就是我的相机，我曾经觉得它非常的重，我拿一会儿就肩膀就疼，现在我觉得拿着跟玩儿似的，可以摆各种姿势照相，所以你是习惯了一个较强的力度之后，你很轻松的，但是你能做到超乎常人的那个力度和准确度，就是控制。  

梁冬：哎呀，这个讲得太标准了。这个答案真是太完美了，太好了。就说的就这个事啊，然后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就是写……你们在写字临帖嘛，临的都是繁体字嘛，那我们现在都是用简体字嘛。这个时候就发生一个问题，你觉得繁体字和简体字对于一个天天在写的人来说，它有什么不一样？

林曦：你知道中国字它形成了……就是这是一个上千年形成的东西，它的这个演化增减都是自然的过程，那简体字是一个非常人为的过程，所以它搭建这个字的时候，是……就是你用简你很习惯……

梁冬：草率，比较草率。

林曦：你写这个简体字的时候很难写好看了。非常难的。因为它的那个……那个字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所以我们如果学习书法一定还是要写繁体字。那如何能够写繁体字呢？有几个方法。一呢把你的文档的Word(文字处理软件)和你的这个手机的短信息，这些都改成做一个繁体字的字库，你长期看，你用你会跟它比较熟，第二个呢我觉得多买一些台版或者香港版的书吧，或者去中国书店买一些古诗词的书，就是以前的老版本的中华书局或者中国书店出的这些书，就是有繁体字，你先习惯看，我觉得先要有一个无意识的过程，就不能是说我去专门的记这个字，繁体字怎么写，我觉得那个挺枯燥的。

梁冬：或者换句话说，叫去有意识的过程。

林曦：对对对。就是你先习惯这个……习惯看繁体字，就是当然你会……

梁冬：觉得那个是正常的。

林曦：对。

梁冬：看见简体字觉得不正常。

林曦：就阅读你能够很顺畅，因为我发现我自己是没有这个问题。因为从小看繁体字的书，但我发现我拿一些繁体字的书给周围的朋友看的时候，你会发现平时看书的人，一下就慢下来了，一下速度……他阅读速度就慢下来了，证明还是不习惯。我觉得需要习惯。第二呢可以买两三本线装书，找一找古人读书的那个感觉，可以买一些唐诗啊、宋词啊，就这些文学类的书籍，或者自己感兴趣的某个领域。

梁冬：除了繁体字简体字这个事情之外，你觉得要提升自己，让自己的字写得像，还有什么必须跟大家交代的事情呢？

林曦：还有就是你要尽量地用毛笔。就哪怕写得还很丑的时候，很难接受的时候，尽量多用毛笔写字。然后我建议大家用毛笔写信或者写日记，反正就给自己看，尤其是日记，就再丑也就忍了。但是你会明白就说，行气，就是我们刚才讲的这个书写的那个行气的贯通啊……你看民国的时候很多……很多人这个书信往来，有些人写的并不好呢，但是他由于常年写，他那种气息的贯通本身是很美的。所以这个是真的是需要量才能够积累出来的。不是像我刚刚说得那样，就是练能……或者就是你在贴里面看到的行气，或者学习到它的章法，只是一种一种兵法，不见得你自己能用得上，只是一种模式的学习，但是你只有当自己大量成行成篇的书写的时候，这种能力才能被锻炼起来。

梁冬：你觉得一个天天或者经常大量书写的人，和一个平常很少写字的人，他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不一定要写书法啊。

林曦：所谓的书卷气实际上是一种……就是你能感觉到它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有些老师你会觉得他又爱讲，又能说，又能写，但是当他说得在你面前这个口舌生花的时候，你还是会能感觉到他有某一种非常安静深邃，然后不被你所知道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书写带给他的。

梁冬：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喜欢写字的人，我觉得我这几年变得很庸俗，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这些年呢用嘴思考过多，用手思考过少，你知道吗？

林曦：就是写跟说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不同的方式吧。

梁冬：言之无文，行而不远。经常说的多还是不太好，你给我今天一个很大的提示，谢谢林老师，这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写过几千字的小说嘞，你想想看，现在想起来，写几千字对我来说是很大，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了。我基本上很难一口气写超过一百四十个字，一百三十几个字就写完了。

林曦：我觉得这个就像你说的，功夫在世外，就这种大量书写积累的，就是哪怕你记一记今天的流水账也好，就是你用毛笔然后写成这样，竖着一行一行的把这个事写下来，你会发现这个锻炼出来的能力，和你去临古人的贴是不一样的，而这两个能力同样重要。现在有非常多的书法家，为什么……但是这个就是艺术领域……又是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他们可能会写出非常漂亮的作品，但是你让他自己写的字可能挺普通挺让人看不下去的。

梁冬：我以前就发现过这个现象，不知道为什么？

林曦：这个现象呢就是一些人来说，这不是所谓的文人书法，就是以前从宋代开始，文官政治以来，就是这个书法实际上是一个文人交流的副产品，但是现在这样的交流本身不存在了，文人的这种生活……文人的生活也不存在了，所以书法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一个表演项目。

梁冬：而且呢写字有一个好处，就说你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写的字，你以后有时间反过来看的时候，你会看到自己的人格简直是性格大变。

林曦：是的。

梁冬：我有时候看自己大学时候写的字，我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轻浮啊，是吧？是一样的，当然现在有另外的问题，就不是轻浮的问题了。

林曦：对，就尽量能够找到机会，我觉得写日记是个不错的事情，就是哪怕你一天只写了四行，而且那个字呢还歪歪扭扭的，你只要……

梁冬：用毛笔写，每天写日记。

林曦：对，你只要扛住了，写一年，你看你的你会有，真的是会有巨大的改变，这个和你每天去临帖，就是我反复还是要强调，和你临帖去学那个漂亮的字形，它……你获得的进步和意义是不一样的。因为写字无外乎实际上是两件事情，一个叫形制，就是所有看得见的，点划、结构，然后这个所谓我们刚才讲的行气，然后章法，然后最后的那个气息，这些能看到的我们讲叫形制。然后形制体现的是什么？最终还是指向性情，就是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样的趣味，这个东西可能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高下的品评标准，但是一定传达出来的是那个性情。

梁冬：诶，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它到底背后孕化了一种什么样的逻辑呢？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重新发现中国文化太美之《国学堂》。

国学堂记：潮流有怎样的艺术特征？当代艺术为什么强调个体创新？书法如何反映内心？“散怀抱”究竟是什么意思？写字前为何要默坐静思？“沉密神采，如对至尊”是什么意思？书法如何串联古今？神采的外露为何是虚像？《国学堂》，重新发现汉字书法之美，下节娓娓道来。

梁冬：追求天人合一，提高生命质量，大家好！欢迎收看由天士力冠名播出的《国学堂》，我是梁冬，梁某人。跟小林老师呢今天讲到这个书法，这个写字的时候呢顺便提起，古人呢哪怕你创新他也需要找一个源头，但是今人的整个的舆论导向，是要求你创新的。

林曦：当代艺术是比任何一个我们过去的时代都强调创新个体和……

梁冬：叛逆。

林曦：完全崭新的一种状态的，但是你看一下所谓的当代艺术领域，很多作品是简直就是……

梁冬：垃圾吗？

林曦：不是垃圾，就是……是感觉就是一个工厂加工出来的。

梁冬：嗯！

林曦：就是实际上是代表了另一种更没有个体意识的盲从。

梁冬：这一点我前两天在宋庄的时候，看一个画家的画室，他就跟我分享了这个观念，他认为呢，这其实是美国人在成就了以后，发现呢，其实在艺术领域里面仍然无法向欧洲站出自己的立场，然后呢，就一群艺术家在当时高楼大厦林立的时候，后工业时代、工业时代来临的时候，那样的一种努力，然后呢他们的精神呢在九十年代开始引入，并且影响了当今中国的艺术界的、文化界的一种反映。其实我觉得它其实是对模仿的模仿，我们现在的这个……

林曦：对，我想就说一个……这是潮流嘛，潮流的特征就是永远要变化嘛，它一定……一定是忽东忽西，东方不亮西方亮，然后十年风水轮流转，一定是这样的一个……一个过程，但是有……还是会有一些不变的东西。你去看故宫或者说一些传统的展览，真的是有人在那趴……恨不得鼻子都趴在那玻璃上，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所以所谓……所谓传统来源，就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是，不管人干任何事情都需要源头，一个人你坐在他对面听他讲话，你也能够判断出这个人是有源头的，还是没有源头的。

梁冬：哦，真的吗？

林曦：是啊。另外就是没有源头的人你永远听着他在……他在自夸，在告诉你他会什么，可能一个有源头的人，他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是他直中你的心灵，然后……然后绝对是有效的，而且你能感觉到这个体系是开放的，他的心性也是开放的，就有些……我相信你跟这么多人做过访谈，聊过天，你能感觉到有些心灵会是比较封闭的，就是他可能并不倾向于沟通，并没有交流，他只是在告知你我知道什么，所以当代的就不管是书法，还是很多的这个跟传统文化有关的领域，可能都由于这个人心迫切的需要，就变成了一种迫切的告知，就告知我会什么，我能做什么。

梁冬：那一些人在晚上微博刷，睡觉吧，然后晚上还在被窝里看半个小时；回帖，都睡了，12点钟，goodnight（晚安）了，还看了半个小时，这种人呢就是迫切地告知别人我在睡觉，并且迫切地想知道别人怎么看你睡觉这事，太有意思了，这些人。

林曦：这是一种，我觉得这是一种沟通的一个背后的心理，所以当社交网络这么流行的今天，实际上你会发现传统的这些领域——什么喝茶呀、香道啊、写字啊、静坐啊、气功啊、拳术啊这些东西变得比可能过去很多时候都要更加热烈，当然这里面有一部分是赶时髦的，但有一部分的确是在完全开放了之后实际上人是需要回到内心的。所以我在上课的时候，通常都希望大家去，就是上课之前朗读一下那个汉代，又提到了汉代，蔡邕的一个叫《笔论》，他就说，开头他就说夫书，就是说到书法是散怀抱，就这三个字我觉得非常的说明了书法的本质，就是散，你先得有你才能散得出来呀，你怀抱当中是什么？就是你有什么样的性情，实际上散只是一个过程，我们刚刚可能长达两个小时，讲的这些技术，就如何从每一个书体的具体的笔法、技术，可能都只是教你去散，就是你怎么能把它散出来，最后你能散出来什么？是在你的怀抱里面的，也就说你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你内在有什么跟它相应，所以回到最后他还是心性，然后他讲说我们应该怎么写字呢，他说先默坐静思，所以呢我推荐大家练字之前先能够端坐，能够，曾国藩每天还起来坐一个时辰。

梁冬：四刻，每日静坐四刻，体验来复之人心。

林曦：对呀，就是默坐静思，就是先诚心正意，先把自己这个散乱的心灵，能够先收摄回来，然后呢，随意所适，就是你得待舒服了，言不出口，就不要还在打着电话说呢，然后气不盈息，就是你的气息要非常的不是每一……就是别憋着气，或者每一股气都是满的，然后憋得不行了，因为写字实际上是很容易写到后来就憋住了，因为紧张嘛，然后最重要的八个字叫：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就沉密神采，就是把你这些神采这些……这些你知道中医，你学中医……

梁冬：阴平阳密。

林曦：对，你知道中医讲说你这神采，一个人神采外露是什么？是虚像。

梁冬：浮阳外越。

林曦：对呀，是一个虚像。所以你要沉密神采，就是即把它沉下去，又加强了它的密度，就是你既让阴潜下去了，又让阳密了。所以阴平阳秘都做到了之后呢，如对至尊，就是如同你对着你最尊敬；最仰慕；最重视的那个人。你会发现你对着……比如说：你生命中一定会有很重视的、很崇拜的人，你当面对他的时候，你一定不会手脚乱动。然后没正行儿的那个样子，你肯定会诚惶诚恐、这个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地把这个心收摄起来。就那个状态下再去写字，然后他说，则无不善矣，就是你是不大可能写的不好的。所以我想把这个“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八个字写来……

梁冬：我一直很好奇，刚才你在讲这个事情的时候，你爸你妈是怎么把你培养成这样子的？

林曦：是吧？

梁冬：是啊！

林曦：不知道呢……我写完的时候正好演示一下，这是盖印。对，印泥我们好像还没有讲，印泥比较好的是，可能你需要选择一个朱砂的印泥，你可以去刻一个你的印章，然后印的时候就先这样，轻轻地拓好，然后你可以选择一个印的东西去，所以这样我们就算是完成了。然后我送给你。

梁冬：好，谢谢。

林曦：回家练字挂在前面。

梁冬：哎呀，真好，沉密神采，如对至尊。其实呢，我也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整个做这几期节目下来的一个体会，跟林老师在一起交谈，有些时候呢会放开，但是有些时候呢，当最后你还是会发现在后面有一个远远的源头，这个源头就是你觉得，每一个字似乎都有一种远古的召唤，你觉得你不是一个孤独的人，你总是活在历史的长河当中的一朵浪花而已。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林曦：是的，而且你通过做这些事情，你能找到跟古人的连接。你站在江边看见这个，这个水和月亮的这个感慨。在唐代的时候，有人写《春江花月夜》的时候，跟你有一样的……一样的感慨。就是你会找到源头。但这种源头的感觉，跟那个《圣经》上讲：日光之下并无心事的那种感觉又是不一样的。你觉得你有来源，就是有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些敢于冒险的人往往是两种情况，一种可能他没有依靠，另外一种可能它来自于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庭。就是他心里有底，所以他再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的时候，他会非常的彻底。因为他没有这个所谓安全的这个恐惧。所以我们讲到这个创新和源头的的关系就是这样。当然我们活在当下，我们是要活出我们自己的人生，活出我们自己的风格，我们要创造属于唯一的我们的一个作品，但是你要知道有源头的时候你心里是更安全的。

梁冬：还是这句话，沉密神采，如对至尊，谢谢林老师。

林曦：谢谢梁冬。